沈眠弯了下唇,没答话。
纵使皇帝当真老眼昏花不顶事了,他这个正经的皇长子,皇室血脉,多的是人忌惮。
来鹿山这些天,沈眠整日带人在鹿山围猎烧烤,饮酒作乐,说是来反省,却比在上京更加潇洒自在,想来早已被言官告到皇帝御案上,说他这个太子是个不思进取,昏聩无用的。
这样一来,靖王爷也安心,皇帝也安心。
毕竟,一个没用的太子至少不会让人起杀心。
富贵撑开伞走在他身旁,忽然道:“主子,前面有人。”
沈眠抬眸看去,远远看见一道俊逸的身影立于红廊尽头的凉亭内,他微怔片刻,往前走了两步,才不确定地道:“顾延之?”
那人回眸看来,内着深蓝锦衫,外披着黑色狐裘大氅,长身而立,玉面如冠,正是顾延之。
顾延之看向他,眸中刹那间添了一丝暖意,颔首道:“太子殿下。”
这声太子殿下倒叫沈眠有些赧然,上次在南山寺,他可是装作陆沉的远方表亲欺瞒于他,如今被拆穿,自然是有些难堪。
不过好在他素来是个脸皮厚的,只摆了下手,富贵便乖觉地退下。
廊下寒风刺骨,沈眠拢了拢外袍,朝凉亭内走去,勾唇笑道:“丹青宴一别数月,已然物是人非,孤被贬谪荒山,顾大人却步步高升。”
顾延之道:“先前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沈眠道:“不知者不罪,何况孤有意隐瞒,自然怪不到顾大人头上。”
再者说,以他如今的处境,哪里有资格降罪于堂堂的新科状元,清流顾氏的嫡系子孙。
他正要开口,又忍不住抵唇轻咳了两声。
顾延之一怔,蓦地瞧见他冻得发红的指尖,双拳紧攥了一瞬,终是按捺住将他揽入怀中的冲动。
他褪下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披在那纤弱的肩头,低声道:“殿下身子似有不适,难道西祠的奴才胆敢苛待殿下?”
这人虽然字字句句都温和有礼,可沈眠敏锐觉察到其中隐含的一丝阴鹜,倒是微怔了一下,笑道:“是孤自己不慎淋了雨,着了凉,奴才们都规矩的很。”
顾延之道:“既然受了风寒,该在屋里休养才是,怎么又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