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谢芳年一贯态度强硬,难得被人如此斩钉截铁地反驳,不由心神一滞,应答也慢了半拍。
或许是为了掩盖转瞬即逝的动容,他定了定神,故意尖刻地嘲讽道:
【这么大点人,倒还对我指手画脚起来了。怎么,仗着自己同昙华好过,还指望我叫你一声“表嫂”不成?】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也没有反驳舒凫的意见,更没有强行出手,看来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
舒凫好气又好笑,也不与这个“一开口就是老傲娇”的经典模板计较,接着解释道:
【谢前辈,你是我们的底牌。在魔修黔驴技穷、孤注一掷之前,我希望你按兵不动,如此方能确保我们的……咳,主动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谢芳年随口应道,心头却有些不以为然,【都到这一步了,双方短兵相接,魔修还能有什么花……】
他这根g立得恰到好处,“花”字刚一出脑,便听见一阵尖锐而凄惶的惨叫声传来:
“楚师妹!!师妹,你怎么了?!你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
谢芳年与舒凫一同转头望去,只见一名陌生男修一边嘶声呐喊,一边跪倒在白骨林中的少女面前,浑身颤抖,神色悲戚,难以自持地泪流满面:
“楚师妹,我是你师兄啊!你认不出我了吗?!你不是傀儡,不是狡慧魔君的手下,是我们丹隍派的小师妹楚丹青!!”
“当初你和师父闹别扭,负气出走,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你……我还以为,以为你年轻气盛,想通了便会回来……”
“楚师妹,你和我们一起入门,一起修炼,一起下山游历……这些事,你都忘了吗??”
“……”
然而,无论他如何发狂、嘶吼,他口中的“师妹”都无动于衷,仍旧是一脸爱答不理的淡漠表情,语气间带着几分不耐:
“莫名其妙。你在吵闹些什么?我不认得你,要战便战,何必如此婆妈。九华宗那位女修,倒还比你爽快几分。”
“‘丹隍派’……”
舒凫依稀记得,这名号她在凤仪门秋猎之时听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还被她吐槽是“蛋黄派”。
虽然又小又菜,门人还有点跳、有点憨,有点拖后腿,却是个如假包换的正道门派,绝不可能与魔修为伍。
那么,这名少女岂不是……
“糟了!”
舒凫心思如电,飞也似的反应过来,扬声向众人喊道,“大家小心,这是魔修的奸计!!”
然而,为时已晚。
继第一个人高喊出声以后,就好像多米诺骨牌倒塌一般,刀光剑影间,众人很快便接二连三地意识到——
自己过往无故失踪的同门,旧友,甚至师长……
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面影,都变得麻木、灰败、死气沉沉,除了五官轮廓之外,再没有一丁点生前痕迹。
这便是狡慧魔君的手段。
在杀伐中不幸殒命的修士,无论正邪,都被他以秘法剥离三魂七魄,抽干精气神,成为一具具神志昏懵的傀儡,以一种滑稽古怪的姿势从海水中爬出。
不知疲惫,不知痛楚。
杀之不退,呼之不回。
即使个别尸傀能言善道,如同这名少女一般,内心也早已将前尘往事一忘皆空,只知听命行事。
对于温纯忠耿的年轻修士来说,这般情景,不啻于山河倾覆,地坼天崩。
“师兄……真的是师兄吗?”
“这些年,师父和我们一直在找你……你怎么会……”
“小清,那是小清啊!他是我们宗门长老的独生子,几年前独自一人逞勇去魔域,后来便没了消息!他,他这是被……”
“师妹,你醒醒……师妹!!”
几乎是在刹那间,原本团结一心、众志成城的攻势,被魔修撕开了一个无法弥合的缺口。
缺口在战场,更在心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这条兵法,的确被魔修发挥到了极致。
“众人冷静!!”
萧铁衣眼见情势有变,扬刀而立,一声清啸如流星坠海,激荡起千重雪浪。
“收敛心神,切莫自乱阵脚!此情此景,尽皆虚幻,不过是魔修的障眼法而已。不可为之所惑!”
“障……障眼法?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幻术吗?”
有人犹犹豫豫地发问,“可是,看上去如此逼真……”
“别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