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兰:“…………”
这转折太过突兀,她一时间啼笑皆非,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险些开口骂出一句“小兔崽子,你懂个屁”。
——为了报答我的不杀之恩,所以你决定送死?
——你们云蛟的脑回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正常一点?
再说贺修文,他向来贪生畏死,身边无论何时都少不了大批护卫。这一回他与狡慧魔君合谋,更是严防死守,就连台上端茶倒水的侍女,都是狡慧魔君准备的行尸。
两人狼狈为奸,早知摇光峰可能对斗技场下手,自然处处都针对他们设计。
三具强大尸傀,携带场中唯三的五凤后裔,分别逃往三个不同的方向。摇光峰之人若想避免与满场魔修动手,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追回五凤,必然因此分散。
与此同时,场中两条幼蛟生死相搏,摇光峰留守之人自然不能坐视,势必要出手阻拦。
届时,那个“坐不住的留守者”——也就是舒凫,便会成为全场魔修的瓮中之鳖。
即使摇光峰以攻为守,企图来个“擒贼先擒王”,一举拿下魔君贺修文,高台上也有诸多尸傀防守,还有狡慧魔君的分神暗中观望,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魔修的准备周密至此,小小一条云蛟,就这么没头没脑地一头撞入陷阱里,岂不是蚍蜉撼树、飞蛾扑火,连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
“哼,自寻死路。”
贺修文被云蛟突如其来的反扑骇了一跳,但他身处重重护卫之中,自觉高枕无忧,当下便气定神闲地哼笑一声,扬手示意护卫们上前。
“无知小辈。想要鱼死网破,也得看看我这是什么网。”
贺修文不差钱,时薪开得高,身边的护卫俱是精兵强将。狡慧魔君的尸傀更是铜皮铁骨,水火不侵,一个赛一个力大无穷,徒手就能将一头数百斤的猛虎撕为两半。
这么一条乳臭未干的幼蛟,纵然本事再大,落入这些尸傀手里,也会成为离水之鱼,只有等着被抽筋扒皮的份。
——原本,应该是这样没错。
“舒姑娘,你要做什么?”
江雪声三人迟迟未归,南宫溟心中早已暗生疑窦。如今连舒凫也跟着起身,她手扶剑柄的动作证实了他的疑念。
“舒姑娘,你别冲动。”
南宫溟放眼环顾一圈,沉声提醒道,“这里是贺修文的地盘,如果你出手,势必与他们发生冲突。你是我的客人,我不能让你涉险。”
“……”
舒凫回头望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南宫魔君,你看出来了?”
南宫溟先是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只看得出来,你应该不是魔修。”
“魔修只知独善其身,唯利是图——当然,我也一样。以我们的行事作风,写不出那样的‘核心价值观’。你的许多想法,确实令我惊叹。”
“我不仅会写,还会身体力行去做。”
舒凫失笑,转过身一本正经地向南宫溟抱拳,“南宫魔君,你能意识到自己‘独善其身,唯利是图’,已经是魔修之中的翘楚了。”
“因为你是魔修,所以面对遭人迫害的云蛟,大有可为的少年,你不会出于道义感出手相助。或者说,你从来不知‘道义’为何物,对吗?”
见南宫溟沉默不语,舒凫又笑着道:“但是,我不是魔修。所以我要去。”
“——这就是我与你们之间,最大的不同。”
南宫溟眉头一紧:“舒姑娘……”
舒凫没有再回头看他。她摘下遮掩魔气的墨镜,慢慢解开了自己的沙雕熊猫头。
“再会,魔君。”
“虽然观念合不来,但这段时间你的农家乐,还有你努力学习新知识的态度,我还是很喜欢的。”
话甫落,舒凫手中的孤光剑迎风出鞘。她屈起食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久违的、清越高昂的龙吟之声响彻天际,回荡不绝,像是故友欢喜的问候。
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
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
这柄宝剑,已经在匣中沉睡太久了。
这一刻,舒凫撤去了所有的伪装,如蛟龙出海一般长身而起,灼灼红衣堪比日轮,刺破了魔域阴沉晦暗的天空,又像是夜色里开出一片燃烧的凤凰花。
“——好!可算把你们等来了!!”
贺修文猛地一拍大腿,顾不上处置刚擒住的云蛟,大喜过望地站起身来:
“给我拿下——”
“下”字刚滚到嘴边,他的手下还没来得及听清,舒凫的回答便已经到了。
——她的回答是剑。
贺修文身为一方魔君,虽说在其他大佬面前装孙子,但面对旁人一向自视甚高,根本不将小辈放在眼里。
然而这一次,他没能看清舒凫出剑的动作。
他只看见明艳倾城的女修当空而立,手中青锋三尺,如天上仙子凭虚御风。逆风飞扬的红衣好似烈焰翻腾,光华耀眼,却犹不及她比烈火更为灼热鲜明的目光,令人心惊胆寒,不敢与之对视。
她手中有剑,眼中有剑,心中也有剑。
一剑问心,道无愧天地;一剑问世,扫人间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