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山,凤仪门,这就是你的家啊。你为何不肯安心留在这里,非要离开我不可呢?”
“瑾瑜,我知道自己出身低微,庸碌无为,你看不起我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只要你像以前一样,放血吸引灵兽,凤仪门便能发展壮大……”
“虐待?蛊毒?没有的事。只是这些妖兽凶悍难驯,需要严加管教而已。瑾瑜,你想太多了。”
“不错,我一直瞒着你,从未告诉你我有婚约,这是我对不住你。然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我能违抗的?即使我与盈翠成婚,我的一颗真心,也只会系在你身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何必在意名分呢?”
……
漆黑的石牢中没有半点声息,宋雅言就这么一个人滔滔不绝、唾沫横飞地说了半晌,一会儿软语哀求,一会儿疾言厉色,怒斥风瑾瑜“心比天高,冷酷无情”,“为了一群畜生与我为难”,变脸技术炉火纯青,整个修仙界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对于他声情并茂的表演,涕泪俱下的演说,石牢中那人照单全收,只回了柔软而坚定的一个字:
“滚。”
“你——你叫我滚?”
宋雅言猝然变色,城墙厚的脸皮微微抽搐,第一次流露出事态脱离掌控的愤怒:
“瑾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举目无亲、走投无路之际,是宋家冒险收留了你,供你吃穿用度。我更是对你一往情深,毫无保留,你怎能这样绝情?你以为施舍一点点凤凰血,就能还清我对你的深情吗?”
“至少,你得为我们宋家留个孩子,我们好聚好散……”
他言尽于此。
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意识到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有多恶心,每一次呼吸都是在污染环境。
而是因为,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可忍受的剧痛直冲脑门,犹如大坝决堤,一瞬间就将他所有的语言、思绪、理智冲了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
他僵硬而惊恐地低下头,向剧痛传来的位置望去。
本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却有阴森森的寒光一闪,像是断头台刀刃的反光。
——那是一道琴弦。
琴弦缠绕在宋雅言不可描述的部位,在他吐出“孩子”这个词的瞬间骤然收紧,将他不可描述的物件齐根绞断,鲜血像喷泉一样溅射而出。
“啊……啊……”
宋雅言徒劳地张大嘴巴,却只是嘶嘶吸气,发不出半点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
“里面那位姐姐,你待他太客气了。”
身后有女子清朗的笑声传来,音色悦耳如同天籁,还带着些少女特有的柔亮宛转,落在宋雅言耳中却不啻惊雷。
谁……是谁……
这女人到底是谁?!
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人,怎么会找到这里,还一出手就没收了他的作案工具???
“你该这样骂——”
那女人言笑晏晏,俏面如花,吐字却像指间的琴弦一样锋利,每一个音节都将他切割得体无完肤。
“——你说个几把呢,崽种?”
“哦,不好意思。现在你连个几把都没了,当然更不会有种。”
“恭喜灭门,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凤凰于飞
这是情趣你懂吗?情趣你懂吗?
在凤族公主——风瑾瑜看来, 宋雅言这个人,她应当是真心实意喜爱过的。
因为对她来说,“喜爱”的标准实在很低。
她喜欢路边的野花,枝头的山雀, 溪涧中的游鱼, 清晨悬在草尖的露水, 秋日里凝结在枫叶上的白霜……
她喜爱这个世界。
论性情, 凤族不如鹓鶵一般孤傲, 勉强可算是“清高”。
“清高”的含义是, 他们居住在高高的栖梧山上, 心思清澈纯然, 像泉水般一眼能望见底, 几乎不沾染一点人间烟火气。
他们不以神明自居,却比五凤中任何一族都更具有“神”的气质。
凤族门风清正,精英教育登峰造极, 从小熟背修仙界核心价值观,人人都是君子淑女的顶格配置。
遥想当年, 风远渡为人古板矜持,眼中揉不得一粒沙, 对人对己都严格得有些不近人情, 一天三顿揪着小伙伴耳提面命, 处处与自由奔放的江雪声争锋(然后落败),便是因为家风所致。
风瑾瑜也是一样。
她自幼在栖梧山潜心修炼, 从刀剑术法学到琴棋书画, 直到凤族倾覆, 都未曾踏出山门一步。
长辈管教严格,课业繁重艰苦, 她不是温室里娇养的花,却实实在在是个梅花代餐、雪水烹茶的人间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