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1 / 2)

盛阳长老一探之下,只觉他脉象紊乱、气海翻腾,一颗小心脏在胸腔中半死不活地挣扎,时不时剧烈抽搐一两下,抽得众人五脏六腑都一起揪紧,唯恐这颗金贵的心脏就此罢工。

幸好,凌凤卿虽然负伤,但毕竟根基稳固,而且贴身藏了不少防御法器,多少化去了江雪声方才气势磅礴的一击。好吃好喝将养些时日,要想恢复如初倒也不难。

盛阳长老心下稍安,抬起头厉声喝问道:“江昙!尔等伤了大公子,还想全身而退吗?!”

“想啊,怎么不想。”

江雪声冷眼俯视着他,气定神闲地背过双手,“我们现在就走,你待如何?”

“你……”

盛阳长老有心叫阵,但自觉不能同时应对江雪声、柳如漪两人,便转向一边尚未露脸的华月长老,言语相激道,“华月,对方都骑到凌霄城头上来了,你还不出手吗?若是宗主知道——”

“——若是宗主知道,定会称赞我顾全大局,没有继续拉低凌霄城的格调。”

谢芳年停顿须臾,又轻轻吁了口气道:

“唉,也不对。细细一想,‘凌霄城的格调’好像已经触底,没什么继续跌落的余地了。既是如此,我出面倒也无妨。”

只听得车帘一阵窸窣轻响,一只五指纤长、皓洁如玉的手从中伸出,与盛阳长老乌黑的鸡爪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后,但见一道流光划过,地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架轮椅。

非金非玉,样式简朴,带着一股天然木材特有的清新香气,似乎是以某种灵木削制而成。

轮椅落地之后,重重叠叠的帘幕无风自动,华月长老——谢芳年的身姿宛如一缕清风,悄无声息、不露痕迹地穿过人群。

只是一眨眼的间隙,他便仿佛风中携带的水汽凝结成形一般,静静现身在众人面前。

“昙华真人,诸位小友。”

他微微欠了欠身,“华月残躯,不便起身行礼,见笑了。”

“……”

舒凫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一时间有些出神。

照理说,她在修真界纵横往来这些年,也曾见过不少各具风情的美人。

江雪声、柳如漪自不待言,小人鱼司非清灵秀美,老青蛇邬尧英姿俊逸,教导主任戚夜心孤冷出尘,拜把兄弟季韶光温润如玉……

细细算来,她身边的美人数不胜数,品质之高、种类之丰富,堪比前世的乙女游戏。

而她却夜夜抱剑入眠,几乎与孤光剑结为道侣,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不过,即使是舒凫,也从未见过谢芳年这种类型的美人。

他隔着帘子轻声细语之际,音色之美妙、语气之温柔,会让人下意识地联想到柳如漪;那一番夹枪带棒的犀利骚话,又与江雪声的身影渐渐重合。

实际上,他并不像任何一个人。

舒凫第一眼看见他,便只觉脑海中无端浮现出一句话来,似乎是在《红楼梦》中读到的。

“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

放在谢芳年身上,那便是:

“他是那倾国倾城貌,也是那多愁多病身。”

谢芳年的身量并不矮小,在男子中也算得上修长,只是一目了然的苍白清减,脸上常带病容,身材细瘦伶仃,像是个病骨支离的衣服架子。再加上整个人陷在轮椅里,看上去便成了很小、很纤弱的一团。

他血色淡薄的面容好似一捧雪,清浅明净的双眼剔透如冰,却并不让人感到寒冷,只是觉得脆弱而虚幻,仿佛随时都会在阳光下融化。

凌霄城之人以“凤子龙孙”自居,无不穿金戴玉,谢芳年却与之不同,只着素白单衣、月白外袍,手腕上缠绕着一串白色小花编成的细链,并非灵植法宝,不过是最寻常的茉莉花球而已。

他抬眼向舒凫望来之际,忽而俯下腰去,按着胸口轻咳一两声,色泽浅淡的薄唇边渗出一丝血色。

盛阳长老见状一惊:“华月,你怎么受伤了?莫非,方才你并非袖手旁观,而是暗中以灵力相抗……”

“并非如此。”

谢芳年取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擦拭唇角,目光从舒凫脸上扫过,柔声道,“是这位小友弹琴太难听,我只觉焚琴煮鹤,大感痛心,一不小心便咬破了嘴唇。唉,能将如此好琴弹成这般惨状,不得不说是旷世奇才,炼器师听了都会悬梁自缢。”

舒凫:“……”

——好,还是把他鲨了吧。

只因这一句话,她心中对谢芳年柔弱外表的一点怜惜顿时烟消云散,尽数转变为熊熊燃烧的怒火。

你妈的,就连我师父都没这么骂过我!

虽然是实话!

虽然是实话!!!

“凫儿,莫生气。魄月琴在你手上,无论是用来砸人还是弹棉花,都随你高兴。”

江雪声看着好笑,一伸手将舒凫拨到身后,自己上前一步,细细端详着谢芳年的相貌神情,沉吟片刻,意味深长地开口道:

“卿本佳人,何必与虫豸为伍?”

谢芳年心思玲珑,当即会意,抬头向他报以一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江雪声追问道:“受谁之托?忠谁之事?”

谢芳年坦然回答:“凌霄城城主,凌山海。他于我有恩,我投桃报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