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说,只要他一天不放弃,舒凫就一天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以说,凌凤卿果然有两手准备。不仅供奉着花童庙的厉鬼,而且拉拢了贺修文、凝露两个帮手,准备借他们之手袭击魏城,迫使魏城主低头。至于他们打算在哪一天动手,计划如何排布,凌奚月也不知情。”
客栈中灯火通明,舒凫盘膝坐在榻上,正对着摆放在一边的花瓶,与缠绕在花枝上的白蛇江雪声交谈。
瓶中鲜花已经从蔷薇换成了碧桃,雪白的蛇身映着灼灼艳色,倒也算得上赏心悦目,相得益彰。
江雪声颔首:“不错,不过也没什么新意,只是印证了我的猜想。凌凤卿终究忌惮这个弟弟,不会向他和盘托出。”
“凌凤卿忌惮凌奚月,凌奚月也忌惮我们。”
舒凫摘了一朵桃花握在手里,百无聊赖地捻着花瓣,“如果九华宗一举击溃凌霄城,对他来说不是好事。下一步呢,从何处着手?”
江雪声绕着花枝转了半圈,尾尖上挑,不紧不慢道:“凫儿当有打算。”
舒凫白他一眼:“那我要先生何用?”
如果放在其他师门,她这副态度实在是以下犯上,无礼至极,当场就能被送去吃禁闭。
但她的师尊是江雪声,而后者十分欣赏她的以下犯上:“你若想不到,我自然会补充。我若不让你想,反倒是害了你。”
“所以说,你偷懒,我还得谢谢你?”
舒凫差点没被他气笑,一伸手将白蛇抓过来,像是擀面条一样捏在掌心搓揉把玩,“先生,你可真是我的好师父啊。”
“慢着,凫儿。如今我一缕神识附在这条蛇身上,与它共享五感,你莫要太过——”
江雪声语速难得地快了一分,但不等说完,他的话音就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猝然中止,整条蛇都原地冻了个梆硬。
“……先生?”
舒凫只当是弄痛他,一下也有些措手不及,“你没事吧?我是不是捏着你哪儿了?”
“………………”
江雪声长长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在胸口(如果蛇有胸的话)打了三个转,然后再慢慢慢慢地吐出来。
待这一口气吐完,他的语气才勉强恢复平静:“无妨,你接着说。”
“哦。”
舒凫见他淡定,当下也没有多加怀疑,弯起双膝向后一靠,将白蛇搁在自己膝头。
她口中说着正事,手底又闲不下来,便时不时地用指腹摩挲一下蛇头,或是将蛇尾巴捏在手中捻上一捻。
江雪声:“凫儿,住手。”
舒凫:“哦。”
如今除了魏城修士之外,他们这一方的人手,也就是舒凫、柳如漪、司非,加上一条能够变成江雪声的白蛇,统共三个半人。
昭云公主说是另有要事,不知浪去哪里,暂时没办法计入其中。
至于巫妖王,用江雪声的话来说,他就是个添头,主要作用是妖界百科全书。
“凌凤卿的行动有魏城监视,有魏城主和魏小姐坐镇,全城修士也会尽力保护百姓安全。这一方面,暂时用不着我们操心。”
江雪声不肯让舒凫继续撸蛇,她只好折了一小截桃花枝,在半空中潦草地来回比划:
“贺修文心大本事小,唯一的倚仗就是钱多、人多、后路多,才会至今没被剿灭。他的手下必然已潜入魏城,巫妖王经验老到,不如拜托他留在城中查看,发现一个标记一个,回头我就把他们全鲨了。”
“还有作祟的厉鬼,虽说我们救回了一个孩子,破坏了花童庙,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我想,还是请三师兄在城里转一转,打探一下‘花童’的传说,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再来,就是凝露魔君。”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嫌弃地“啧”了一声,“萧寒衣说不知道她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她的安排,简直就是个废物本废,绝了。”
舒凫皱着眉头沉吟片刻,手中花枝轻点,在床榻边缘轻轻一敲:“有了,我来对付她。当然,得请大鸟师……我是说,柳师兄搭把手。”
“哦?”
江雪声丝毫不觉意外,只是平静地抬起头来,目光闪烁,“说详细些。”
要说舒凫的打算,其实也非常简单。
她本不是块勾心斗角的料,但凡能用直拳解决问题,她就连假动作也懒得演上一演。
因此,这一次她的计划,只消一句话就能概括:
——放萧寒衣走。
准确来说,应该是“假意放萧寒衣走,然后暗中尾随,让他带我们找到凝露魔君所在”。
当然,虽说萧寒衣是个狐形自走炮台,但多少有些江湖经验,过于主动反而会让他起疑。要想诱他上钩,最好的办法不是与他拼演技,而是放手让他自己表演。
……
事实上,就在舒凫和江雪声一拍即合,敲定钓鱼执法计划的同时,被锁了经脉、设了封印,关在另一处房间的萧寒衣,也正在一心盘算脱身之法。
他暗自心想,巫妖王恨他入骨,显然不会再手下留情。要想逃出生天,还是得从那个一脸懵懂的鲛人少年,或者正当妙龄的小姑娘入手。
话说回来,这位俏生生的小姑娘人不可貌相,脾气很是生猛,动不动就要人后.庭开花,萧寒衣实在有些吃不消。光靠一张俊脸,一副三寸不烂之舌,只怕很难将她攻陷。
但有一件事,他坚信自己不会看错。
“……瞧她那模样,一看就是个雏儿,想来不知个中滋味。既然如此,事情便好办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