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1 / 2)

“先生,得罪!”

江雪声话音未落,舒凫已经劈手一掌向他腰间袭去,另一手紧握成拳,画了道弧线直取他太阳穴。

江雪声仿佛早有预料,一拧腰、一偏颈项,便将舒凫这两招都轻而易举地避开,同时抬起一只手,轻轻接住她足以开金裂石的拳头。

他微微笑道:“嗯,这次反应不错。”

舒凫皱眉:“但还是没打中你。与货真价实的大能相比,我还差得远着呢。”

“你才入门三年,就想着上天了?”

江雪声笑着松手,见舒凫兀自将拳头攥得死紧,又慢条斯理地替她将五指一根根掰开,在她发白的指关节上按了一按,“虽说‘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但须知过犹不及,若是一口气将绳绷断,将水耗干,那便没有未来可言。你三月筑基,三年结丹,已是世间罕有的奇才,且放松些吧。”

“…………”

对于两人突如其来的交手,司非习以为常,邬尧则是看得一愣一愣的,“不是,你们俩玩什么呢?现在师徒间流行这个???”

“哪里。”

江雪声玩笑够了,这才慢悠悠地转向他,正色解释道,“世间师徒,大抵遵循礼法,严谨自持,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逾矩,我却不然。我与她相处,惯常便是这般。”

邬尧越发摸不着头脑:“这般……是指哪般?”

江雪声平静道:“我本非人族之后,不循人理,不守人伦,倘若心中喜爱,言行上自会亲近。她也不必与我客气,若嫌我轻薄,只管直言痛斥,或以杀招取之。”

说到这里,他不慌不忙坐起身来,一手搭着曲起的膝盖,侧过脸笑微微地望向舒凫。

“邬尧,你口中的长幼、师徒,在我眼中都算不得什么,我爱怎样便怎样,爱亲近谁便亲近谁。不过只有一点,‘她愿不愿意’,那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她不愿意,我就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会做,你大可放心。”

舒凫也习惯了他的态度,当下并未多想,点头道:“先生是个没轻重的,心中喜欢谁,嘴上、手上都会表现出来。以往他还有几分矜持,这两年越发没个形状,只能靠我动手管束他了。”

舒凫虽然心思耿直,却不是个全然不解风情的铁憨憨。

最近两年来,江雪声言行中时有亲密之举,就连她也有一两次差点心肌梗塞,仿佛心底老死十年的小鹿又要复生。

若是换作别人,她早已一记直球摔过去:“干,想泡老子就说啊!”

但江雪声一向骚入骨髓,浑然天成,她便下意识地不会往那方面想,只觉得这些“江言江语”都是他与生俱来的商标,不好当真。

有时候他一时兴起骚过头,她正好借机与他过上两招,也算是白赚了一个陪练。

想到此处,她坦然笑道:“巫妖王放心,我心里有数,手底下也有数。我知道先生没认真,不会当真的。”

邬尧:“哦,哦。原来如此……啊???”

……

……

是夜,四人轮流守夜。

待舒凫与司非双双睡熟之后,邬尧鬼鬼祟祟游走到江雪声身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道:

“江昙,你……其实是认真的吧?”

江雪声原本正在闭目养神,闻声将眼睑抬起一线:“什么?”

“别装傻,就是那个小丫头。”

邬尧急躁道,“我与你相识百余年,你的脾气,我还不晓得么?你向来不介意旁人爱慕,却也看不上他人,只说‘要看我愿不愿意’。但今日,你却说‘要看她愿不愿意’,岂不是说明在你心里,早已是允了她的?”

“……”

江雪声默不作声地望着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一双漆黑眼眸在夜色中宛若寒星。

“先前我看你将‘守心鳞’给她,还以为是护着雏儿……如今想来,只怕也没那么简单。守心鳞这东西,一人身上只有两片,平日里拿来送人,可保灵台清明,心魔不生;若是送给道侣,那就该改名叫‘同心鳞’,相比之下,结缘花都只算是次品。我给人送过这东西,我门儿清。”

邬尧一边说,一边低头向舒凫颈间望去。

她从来都不是个精致女孩,江雪声代表师门送她的礼物,衣裳她成日里穿着,项链她就随便往脖子上一挂,一大一小、一白一灰两枚鳞片很是晃眼。旁人看不出端倪,但身为蛟族的邬尧明白,其中一枚根本就不是鲛人鳞。

他这会儿醒过神来,越说越是笃定:“江昙,你瞧着霁月光风,其实是个最贪心重欲的,喜欢什么东西,便一定要揽在身边,拢在手底,恨不得心口钻个洞把它缝进去。你喜欢昙花,故而衣袍上绣着,名字里嵌着,就连……的时候,也一定要用上昙花。你比我矫情多了。”

江雪声不置可否,淡淡一笑:“不错,接着说。”

“你……”

邬尧迟疑了一下,好像觉得跟人讨论这种话题有点害羞,“你是不是头一次,这样喜欢一个活物?”

“你心中喜欢,本能想要亲近,又怕拿捏不好人族的尺度,便和她约了这规矩,让她提醒你注意分寸。”

“你起了心思,又觉得她对你无意,不想让她为难,便故意做出这副轻佻样子,教她以为你本性如此,待谁都是一般。”

邬尧昂起头来,细细一对蛇瞳闪烁着锐利的金光,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小姑娘不知你秉性,我却知道。这数百年来,你不曾待第二个活物这样好过。”

“……”

又是片刻沉默。

江雪声罕见地没有出言讥讽,只是垂下眼帘,静静俯视着一边舒凫沉睡的面影。

他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少女玉雪般的面靥,最后却还是收回,握住盖在她身上的外袍边角掖了一掖。

舒凫清醒之际,他的言行举止堪称轻浮。一旦她入睡,却又庄重得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