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张院使轻咳。
马上??温浓惊了:“这么快?”
“多等一分便多留一个隐患,我不放心。”相较温浓的优柔寡断,陆涟青显得极尽果断且干脆。
温浓好慌:“我害怕。”
“乖,睡一觉就没事了。”陆涟青轻拍她的手背。
温浓还是慌得一匹,她还没有做完心理准备的说,无论陆涟青怎么安抚都不同意!小两口为了今天还是明天或者再过些天才喝药争执不下剑拔弩张,左大夫和张院使默默退到门外:“我觉得应该把话给她说明白,不然这么逼着两边都是活受罪。”
张院使却持不同意见:“人家姑娘都已经这么惨了,医者父母心万万不可落井下石。”
纪贤操着男妈妈的心忧心忡忡地守在门外,陆涟青不肯把话跟温浓说全了,是因为水毒极可能是温浓在造办署染上的,说了只怕温浓痛苦自责,不说吧……
她又实在舍不得孩子。
然而陆涟青半点不舍也没有,如此逼迫反而惹来温浓的恼怒与不快。两人僵持不下,温浓负气地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不给任何人进门的机会,一天下来谁也饶不过谁。
泽润宫来信的时候,陆涟青已经退一步说话,想要先哄温浓把门打开。左大夫听说自己差点被容从认出来,吓得当场给自己换了个妆,贴了胡须与乌痣,换起猥琐道人的嘴脸。
左大夫进宫一为带回方周二为温浓所中之毒,如今方周已经安份,剩下就是温浓的毒。为免夜长梦多,他与张院使商量借住太医府,打算尽快研制水毒解药。
这边陆涟青展开公明的信一一过目,纪贤见他面色凝重,不禁问起:“怎么了?”
陆涟青没有回答,而是将信递到纪贤,纪贤一目十行,暗暗皱眉:“容从恐怕是想在祭祀当日动手脚。”
陆涟青沉吟:“无妨,那就看他打算怎么做。”
*
方周自从被左大夫找回来后就禁足了,一方面是因为他是偷偷跟进宫来的,公明报备的人数里边没有他;另一方面则是知道方周进宫是为了啥,生怕这颗小脑瓜胡思乱想会惹出事。
当日方周带着皇帝钻暗道跑去东鸫观,事后因为伤势太重脱力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醒来的时候得知复生堂被官府抄了,左大夫不得不带他投奔东鸫观的公明师兄,两人就此住下了。
说来复生堂与东鸫观一个在东一个在北,明明身在同城,可左大夫从来没带方周回去,两人始终窝在复生堂的小医馆里,若不是发生这次意外,公明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不是方周不想传承道法,而实在是身不由己。
苦闷的方周坐窗观天,忽而注意到屋檐之下有人招手,方周抬首眺望,那人一身宫装打扮,小小年纪已经出落如芙蓉清丽,好像在哪儿见过?
方周歪头想了想,终于想起来那日在宫里遇见皇帝,在他身边跟着的正是这位宫女姐姐。
祭祀在即,宫人来来去去,道长们根本不会注意来人是谁,眼见容从离开,杨眉安然而至。她见方周不来,便主动靠近:“听说今日公明观主觐见太后娘娘,小道长不与随往?”
眼见自来熟的美人姐姐靠近,方周略感无措:“在几位师兄在,用不着我的。”
“那不知小道长可愿意随我去见陛下?”杨眉展颜,一脸由衷:“陛下说他不辞而别,甚感羞愧,很想与你道一声愧歉。”
方周没想到竟是小皇帝想见他,心中喜忧参半,说不出的复杂,半晌摇头说:“我被禁足了,得等师兄们回来了,他们同意才能出去。”
杨眉立刻露出怯然:“可陛下说如果奴婢没法将你请去,他就要斩了奴婢的脑袋……”
方周一听,昏君两字立刻啪在小皇帝傻憨憨的脑门上,气不打一处来:“他敢?!”
“小道长,你就行行好,别让奴婢为难了好不?”杨眉说着,泫然欲泣。
方周见她作势要哭,很是左右犯难:“可是我得等师兄回来……”
“不怕的,陛下已经提前与娘娘说一声了,公明观主即将面见太后娘娘,想必娘娘会帮忙解释的。”杨眉软磨硬泡,方周实在没有办法,心想着偷偷来回一趟,要是赶在师兄没回来之前回来,说不定还能瞒过他们。
而方周的确也有些话想对小皇帝说,就冲他敢威胁人家小姐姐杀头斩首,方周就觉得他有一肚子的火气要发作他。
于是小方周点头答应,他从窗口爬下来,跟着杨眉离开了泽润宫。
第140章 下次 没有下次了。
把陆涟青赶出去以后, 温浓闷在屋里不知不觉睡着了,约莫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全都反映在梦境里头, 乍一睁眼梦境涣散, 窗外的夜色已经笼罩大地。
环境的过度静谧反而令她倍感不适,温浓眺看一眼户外幽光,起身下去把门推开。可惜守在屋外的只有纪贤,像是知道她差不多该醒了,端着温盅冲她莞尔:“在找殿下?”
温浓面上微赧,没好意思说自己先把人给赶出去,这会儿醒来又倍想人家:“没呢……我就是肚子饿了。”
纪贤随她进屋, 然后把温好的鸡丝瑶柱粥摆上桌:“还是殿下神机妙算,今日朝会还有要事没处理完,晚间他被几位大臣请回广善殿至今没回来, 临走之前千叮万嘱温好汤粥等你醒来, 生怕你给饿着了。”
温浓摸着盅身温热正好, 也不知要保持这样的热度究竟得换多少盅, 心头滋味很是复杂。
纪贤见她没开动, 思及这几天温浓防贼似的对每样吃食都很忌惮,体贴告诉她说:“放心, 里面没放别的, 没能征得你同意前, 殿下不敢背着你用药的。”
温浓微噎,闷声嘀咕:“没让我知道前他不也打算瞒着我偷偷下药么……”
纪贤语气平静:“那是因为当时的你不知道孩子的存在。不知道也就等同于不存在, 没了也就没了,自是谈不上伤心一说。”
“……”换言之,如果温浓一直没有发现孩子的存在, 那么陆涟青会更加不留情面将其扼杀。
看来纪贤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主,温浓更伤心:“敢情没揣他肚子里就不是他的亲生崽了。”
纪贤吁声:“殿下并非不在乎你们之间的孩子,只是比起孩子他更在乎你。”
温浓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白天左大夫和张院使的那番话她都听进去了,这年头要崽不要娘的男人也屡见不鲜,陆涟青对她的好是情真意切,只不过温浓自己难以消化这个噩耗,不愿意接受罢了。
“你就那么想要这个孩子?”纪贤看出她心里仍有不舍。
“刚刚那一觉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娘了。”温浓耷拉小脸,“我爹是个城门吏,一年到头没回几趟家门。从以我从小就是我娘的小尾巴,她去哪我也去哪。直到她病了,卧病不起,早早离世,那时我年纪不大,却一直一直记在心里。”
“我记得我娘对我的好,永远都记得这世上再没人比她对我更好了,那大概就是母爱吧?”温浓出神地想,上辈子没有陆涟青,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已故的母亲,尤其是在生母去世之后的那些年继母对她的种种苛待,以及温父对她的薄情绝义,令温浓尤其渴望母爱与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