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在这个‘也’字,陆涟青面露局促,有些绷紧。
温浓插腰指着他鼻子:“你知错了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温浓很在行的,尤其对付陆涟青。只见他颇有些无可奈何地抓住她的那根手指:“……我知错了。”
温浓笑颜逐渐放大,反手捞住他的掌心,亲亲昵昵说:“其实我也知错啦,大家彼此彼此,以后谁也不许追究谁,你说好不好?”
敢情这是怕他秋后算账,先喂定心丸,再跟他约法三章?
陆涟青好气又好笑:“我肚子还疼着呢。”
“就是知道你疼,才跟你约法三章。”温浓几次想看都不敢看那被捅了一剑的伤口,没伤及肺腑已是万幸,谁能想到还抹了毒,根本就是恨不得将他置之死地。
“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我什么都说,不管是曹世浚的事还是其他事。所以你以后都不要冒险、也不许逞强。”温浓咬着下唇:“你要是死了,那我、我……”
陆涟青神情微柔,然后听见温浓重重叹息:“那我就只能嫁给曹世浚了。”
“……”喀嚓一声,仿佛能听见某条理智之弦的崩裂声音。陆涟青咬牙切齿:“你、敢。”
温浓无辜道:“那是害死你的人啊,我委屈求全嫁给他,然后潜伏个三五十年,总有一天能够找到机会替你报仇的。”
说着,温浓还不要脸地补充一句:“他可喜欢我了。”
陆涟青险些想把她脑袋拧开,看都装了些什么不靠谱的。
见把他气得伤口都要裂了,温浓只得收口不闹他了,弯腰捧起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直把陆涟青给亲蒙了。
温浓很欠地反问他:“消气了吗?”
“……”陆涟青别开冷脸不说话。
“你生气就对啦,生完气好好养身体昂。”温浓心疼地摸摸他削瘦的脸庞,语重心长说:“为了我别轻易死掉,不然我就只能跟你仇人去过下半辈子了。”
那他约莫是下了黄泉也要被这人给活活气回来!
陆涟青狠狠瞪她,瞪得温浓嘴角上扬,一高兴又多亲几口。
这人其实很好哄,虽然嘴上被她气得半死,可是再气都不会拿她怎么着。
陆涟青伤重刚醒,温浓不敢太闹他,押着他卧下休息。可陆涟青不知是睡饱了还是气饱了,躺在榻上也不睡,知她心里其实有很多想问,挑挑捡捡与她说起。
“复生堂早就有了,只不过以前的主人不是左无卓,原也不是家医馆。”无卓是左大夫的名,陆涟青徐徐道来:“复生堂本不是纯粹的医馆,左无卓弃道从医,经他接手之后就改成了一家医馆。”
温浓坐在榻边觉得冷,轻手轻脚钻进陆涟青的被窝里陪他躺下,侧枕听着听着,忽而捕捉到一个词:“弃道从医?”
“乌鸫观观主玄明道长是他师父。”陆涟青顿声:“方周是玄明道长的嫡脉。”
温浓从他枕边抬起头,瞠目结舌。
陆涟青拉她重新躺下:“先帝在位时期下过禁道令,自那以后北上乌鸫观已经不复存在,我建东鸫观是替他们全了心愿。”
昔日乌鸫观盛极一时,温浓就算不信道也耳闻过。
很多人说先帝厌道,在位时期大肆查封道观严禁道法普及是因为当年玄明道长对陆涟青的一句批辞。后来乌鸫观没了,玄明道长及其徒子徒孙全不知所踪,时至今日左大夫隐姓埋名躲在一方医馆成了大夫,方周跟在他身边做了药童,那是不是……
陆涟青嗤声:“先帝心眼小得很,他等了大半辈子的皇位,到头来却被个故弄玄虚的老匹夫给批得一无事处,抄家封观岂能平息他的满腔怨怒?”
乌鸫观没了,不知所踪的玄明道长及其道徒自然也已经不在了。
温浓听得心惊胆战:“那左大夫和方周他们……”
“无卓一心求医,自来声称无缘问道,早在乌鸫观出事之前就已经离开了。”若非走是得早,恐怕那时候就已经活不成。陆涟青吁声:“至于方周,我虽不知他是怎么逃出来的,但看无卓的意思,应该是想等他再长大些便送回东鸫观,继承玄明道长的遗志。”
难怪复生堂下留有暗道通往东鸫观,原来这其中竟隐瞒了这么多的弯弯绕绕。温浓枕着臂弯侧躺陆涟青身边看他:“殿下相信玄明道长吗?”
因为玄明道长的一番话导致自身及其徒子徒孙招至杀身之祸,也不知玄明道长泉下有知后不后悔。不仅如此,很多人说先帝之所以故意将信王贬去了贫瘠遥远的阜阳,一方面是忌恨太上太皇的宠爱,另一方面便是因为玄明道长的一番话。
诚如玄明道长一句话,太上太皇高寿,驾崩那年先帝已经年逾不惑,其实这也不算事,谁会想到先帝登基不过几年就给得了一场病给病死了,的的确确印证了玄明道长的那句‘无福消受’。
而昔年被喻为匣里龙吟的陆涟青,也确实在几年之后杀回京师,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离登顶几乎只差最后一步。
陆涟青容色淡然:“我只信我自己。”
温浓瞅着他的侧庞,忍不住凑过去蹭了蹭她骄傲的殿下。
陆涟青身上有伤不宜乱动,横了她一眼:“不许撒娇。”
“……”温浓气哼哼往外退。
可陆涟青又喊她回来:“再退就掉下床了。”
那么大的床倒也不至于,不过温浓还是自动自发凑了回去。陆涟青这才继续说:“复生堂本身原是乌鸫观的京畿分观,无卓来了以后改成医馆,外人并不知道二者的联系,你别往外说。”
温浓点点头,忽而想到失踪的小皇帝正是被左大夫捡回去养了几天,他与方周也有接触,彼此都不知对方真实身份,日后方周若是知道了,也不知作何想法。
温浓感慨过后,又想到:“左大夫的医术好像很厉害?”
那么多大夫看了都不见好,左大夫一来就把陆涟青给戳醒了。遥想车祸那夜温浓在复生堂第一次见到陆涟青:“你的体质这么差,能请他帮你好好调理吗?”
“术业有专攻,这事他不在行。”陆涟青对这事态度不冷不热。
“那他什么最在行?”上回她被车撞又是外伤又是骨折,左大夫不也处理得挺好的嘛:
陆涟青瞥过来一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