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大夫就是想找人帮自己擦把汗,见她哭得忘我,没好意思打扰了。他抬胳膊抹额汗,闷哼一声:“有我在,死不了。”
*
杨洪寻死觅活要求诚意,太后烦不胜烦,让容从给他丢了一锭银子,瞬间就把那张嘴给堵住了。
为了得到后续报酬,杨洪狗腿十足为太后领路,趁着黄昏暮色人迹渐罕,把一行人领到了复生堂。
自从杨洪被深巷被两个小兔崽害了只眼睛,暗地里一直在寻找他们的下落。小皇帝脸生,附近一带的人不认识,但方周却是成日被左大夫差出门买东西的,邻里左右都熟,很快就被杨洪找着了。
“这里看上去只是普通医馆。”容从远远观察复生堂,京城里的医馆药铺数不胜数,复生堂的格局与规模在装潢气派门庭若市的大医馆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你可就不懂了,很多黑店都是表面平平无奇,实则里头黑到流油。”杨洪煞有介事道:“这家医馆的主人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家,表面济世为怀,实际上背后专门做着人贩子的勾当,很多小孩都是这么被拐卖的。”
复生堂白天开门看诊,虽不说生意极好,但三三两两看病的人总是有的。可风雨无阻的左大夫今日却是早早挂了牌子关门了,一行人来到只能扑个空。
杨洪却说:“你看,这家大夫每隔一阵子就会这样青天大白日挂牌关门,其实门背后正在捣鼓贩人的买卖。”
太后听得心肝直颤:“那还等什么,赶紧踹门救人呀!”
杨洪赶紧拦说:“夫人、等等!”
太后早就等得不耐烦,根本不想再等了:“又怎么了?”
“这背后恐怕还要牵出大案子,小的见您就带了这么几个兵,也不知干不干得过那些人。再说你们这么贸然闯进去肯定打草惊蛇,倒不如让小的先进里边探探路子,回来向您禀报情况再行动。”
太后皱眉打量他那一条瘸腿和一只瞎眼:“你行吗?”
“小的钻狗洞在行,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偷偷潜进他们后院了,问题不大。就是钱的方面……”杨洪搓着手掌心,他才得一锭银子,怎么着也得多捞几锭才能遁逃。
之前杨洪为了逮那两个小兔崽子已经偷偷潜过一回了,他知道这里边就住了一个大人两个娃。正儿八经的人家,其实压根没有大坏处,他存心就是为了报复才往这家人身上泼脏水。
杨洪本来就是出身武家,他就是拳脚再不济,好歹也能看出这位夫人身边跟来的护卫绝不简单。要想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逃走,又给屋里那几个人找麻烦,那必须得靠他亲自下海周旋才行。
知道这人见钱眼开,太后也不墨迹,着人直接给他塞了十锭银子。得了钱的杨洪笑不拢嘴,假装拿人钱财替人卖命的拼劲就往后院的狗洞里钻了进去。
容从一路看来总觉得这流氓乞丐很可疑,可太后一心只求尽快救回皇帝,倘若失踪的皇帝真被人贩子给抓了,那么及时救人确实才是当务之急。
太后出宫所带的护卫绝不只明面上的这几个,暗中保护的还有很多,就算这名乞丐真敢背后搞事,容从倒也不担心。
这时候的小皇帝并不知道离母子相见只差了一个院子,今早左大夫听他说要回信王府,留话让他照看方周就走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小皇帝不会照顾人,他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的说。
“水……”
蹲在门口撸猫的小皇帝竖耳听见屋里虚弱的声音,呼咻呼咻跑进屋:“你醒啦?”
杨洪下手极狠,方周被他踹到骨折,好在他随左大夫学过医术,知道挨打的时候防哪里,才不至于真被打到重伤不治。这两天虽有左大夫包扎喂药,可伤筋动骨一百天,一时半会小方周还不太能动,口渴得慌:“我想喝水……”
“好、好。”小皇帝把猫往脑袋上一搭,嘿咻嘿咻跑去倒水。哪知一不小心倒得太满,小皇帝不得不严正以待地端回来,结果没留意地上的小鞋给绊了一跤,凉水当头泼得方周一脸。
“……!!”
小皇帝呆呆瞪眼,理亏心虚得无以复加。
躺在床上无辜受累的小方周沉住气,拿袖子抹完脸,自己强撑起来下地倒水。
小皇帝愧疚地拦着:“你别起来、朕重新给你倒。”
小方周不想理他,可是小皇帝坚持,抓着茶碗又给他倒来一碗,这回只倒三分一,绝对不怕溢出来。小方周看他笨手笨脚但尽心尽力的小模样,浑身又实在疼得厉害不想动,这才勉强把碗接过来。
见他一口喝完,小皇帝露出欣喜的笑脸:“你好点了吗?”
小方周还在气头上,想翻身翻不了,只得把脸别开:“没好。”
小皇帝见他说气话,噘着嘴也不高兴。可是想到对方这么惨都怪他,小皇帝发不起脾气,抓了抓头发说:“你别生气好不好,朕以后再也不使性子了。”
“以后不管是大油饼还是豆花腐,朕一定全部吃完,一点不浪费。”虽然这对他来说很难,可是小皇帝委屈巴巴地哭唧唧,非常努力地坚持表示:“朕以后也不乱跑了,朕再也不跑了呜呜呜……”
要不是他跑出皇宫,魏梅也不会死。要不是他跑进巷子遇见疯子,也不会害方周被打成这样。小皇帝越哭越伤心,迫使小方周转过脸来:“你是男孩子,不许总是哭。”
小皇帝哭到打嗝,泪眼汪汪瞅着他。方周受他眼神逼迫,不得不说:“我原谅你了。”
小皇帝破涕而笑,挂着鼻涕眼泪的脸要多憨有多憨,整得方周无所适从,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矛盾解开以后,小方周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了起来:“师兄是去信王府了吗?”今早他们对话的时候小方周也在,只是没有插嘴而己。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个‘郑宝宝’的家好像是在信王府?
几天相处下来,小皇帝是知道小方周喊左大夫师兄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也没细问:“我也不知道。”
左大夫没说去哪就走了,只说让他照看方周。
小方周对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很无语,不过左师兄几乎不曾大白天关门不开诊的,应该是去信王府打探消息了吧?小方周躺在床上,百无赖聊又问:“你为什么说话方式这么奇怪?”
“怎么奇怪?”小皇帝坐在床前撸猫,闻言歪过脑袋。
“你总喊自己郑啊郑啊的。”小方周回想了下。
小皇帝皱了皱鼻子:“朕就是朕啊。”
“郑是什么?”小方周不明所以。
小皇帝理所当然说:“朕是天子。”
小方周被他正儿八经的口吻逗笑了,也没当一回事。可躲在门外偷听的杨洪却不然,他潜进复生堂后院的宅子细细摸索,发现唯一的大人不在,家里似乎只剩下那两个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