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温浓同样想问, 面对四只眼睛两道视线, 容欢坦然以对:“奴才是跟魏梅一起来的。”
原本见到他还挺高兴的小皇帝闻言一僵, 温浓立刻替他把话接了:“你与魏总管一道来接陛下回宫的?那怎么只你一人, 魏总管呢?”
容欢煞有介事地扼腕:“魏梅上车的时候不小心把腰折了, 一把老骨头还非要强撑,半路险些挺不住, 奴才只好找了家医馆把他放下, 自己先来了。”
听说太后派人去接皇帝, 作为皇帝近侍的魏梅一马当先义不容辞。毕竟这要不是他把人看丢,也不至于让小皇帝偷偷跟着信王溜出皇帝。哪知临上车时魏梅把腰给折了, 虽然他坚持亲自去把皇帝接回来,可太后不放心,又重新安排了其他人一并随同。
小皇帝恍然大悟:“魏梅病了, 他不能乱动,朕等他病好了再回宫。”
但见小皇帝逮着一切机会制造借口,温浓心想他真是很拼。可魏梅的腰很重要吗?不重要,皇帝的安危才重要,信王岂能令他如愿以偿?
容欢笑露白牙:“好,奴才留下来陪陛下!”
“……”
听说宫里来的马车早一个时辰就已经抵达信王府,陆涟青只道是魏梅从宫里赶来接小皇帝回去了,并未上心。
等他忙完手头要事,眼见日薄西山,陆涟青返回后院找温浓。人未至已声先闻,等他意识到不对匆匆加快脚步,入目正见一大一小还有一只猫正在院子里头玩疯了,浑然没发现来人的脸刹时全黑了。
最先发现的是缩在角落的温浓,但见陆涟青那张黑脸明晃晃,她就是想躲也不敢躲:“殿下。”
“怎么回事?”陆涟青脸黑如墨,只差没把暴躁二字写在脑门。
温浓三两句把话概括,生怕陆涟青发火,软言安慰说:“你别生气。”
此时正在院子里嬉闹的小皇帝已经注意到陆涟青的到来,赶紧往容欢背后躲。容欢其实比温浓更早发现陆涟青的到来,他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袖袂,陪同小皇帝近前,笑眯眯道:“奴才容欢,给信王殿下请安。”
陆涟青已经从温浓口中得知魏梅腰折了的事情:“容欢,你不是奉命前来护送陛下回宫的吗?”
“回殿下的话,奴才正是来接小陛下回宫的。”容欢一脸坦然:“只是咱们陛下初访王府,虽不能好好欣赏府上风光便要立即打道回宫,可过门是客,未与家主打声招呼便要说走就走,属实有违客道。陛下心下一琢磨,等到信王殿下回来了,亲自与您说一声,不令您牵挂,这才能放心回宫……”
“这不,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小皇帝点头:“对,朕等得肚子都饿了。”
陆涟青不打算留饭:“那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使不得、使不得。”容欢指着天色:“您瞧太阳都落山了,不说宫门已经关了。奴才奉命护送陛下平安回宫,可这夜路难行,奴才是万万不敢这么贸然赶路的了。”
小皇帝又附合:“对,夜路不安全,而且朕饿了。”
这是赖定要在信王府里蹭吃蹭住,就算只得一晚,只怕这一晚也不过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使的伎俩罢了。
这一大一小商量对策的时候,温浓也在旁边听,只不过头脑简单的小皇帝夸赞容欢妙计的时候她不觉得。换个好相与的主儿这种小伎俩兴许还能行得通,可问题是他们面对的是陆涟青,陆涟青哪是这么好说话的主儿?
出乎意料的是陆涟青竟只是微微蹙眉,然后就妥协了:“那就先住一晚,待明日南衙禁军到了,自会护送你们回宫去。”
一听陆涟青竟动用南衙禁军押他回宫,本还在为他的松口感到雀跃的小皇帝顿时蔫了。容欢倒是不觉惋惜,似乎还对这个结果挺满意。
让小皇帝留宿信王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既然是自己答应的,陆涟青也不再表露抵触之色。但见小皇帝几句不离吃饭,他还主动陪小皇帝用过晚膳,又给小皇帝和容欢安排了邻近的院子住下,这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温浓出宫至今被晾了一整天也不恼,别看她好似无所事事,今日可算收获良好。
如果说第一次的‘赠猫’只是稍稍让小皇帝记住她的人,最多也只是在内心蒙上一层薄薄的好感,那么这一次的独处赋予她接近小皇帝大好良机,一天下来温浓能够明晃晃感受到小皇帝的亲近之意,若不是半途杀出个容欢搅了搅局,温浓原还打算趁机问问杨眉的事情。
可惜明日小皇帝就要走了,容欢暂时代替魏梅的位置陪在小皇帝身边,温浓轻易不敢提杨眉的事,再想细问恐怕只能等到回宫以后再说了。
撇开从小皇帝身上得到的收获,温浓趁着陆涟青陪皇帝用膳的空档,找府里的下人试着打听温家的事情。原本她也没抱太大希望,哪知这一问竟还真被她问出了一点状况。
自温浓入宫以后,外面发生了什么都被彻底隔在了宫墙之外。她并不知道当日抢婚的杨洪落了狱,杨家公因为纵子无度行径恶劣被上面革职,好好的北垣城门郎没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最有前程的长子遭受家中牵累,大好婚事给吹了,光明前程岌岌可危,眼看也将化作泡影全没了,一家人怨毒了那个闯下大祸的次子。
可杨洪自身难保,他下了大狱,狱里被打了个半残,放出来已经是个瘸腿的残废,家里人怨也没用,无济于事。
“他被放出来了?”起初听说杨洪下了大狱,温浓还在心里暗暗松一口气,紧接着听说他被放了出来,就算是个瘸腿的残废,温浓还是忍不住担心:“他没找温家麻烦吧?”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给她说事的是府里烧饭的老婶子,因为当日温浓逃婚还牵扯到了信王府,所以府里的人才多多少少八卦过这件事。只不过她们之所以会知道杨家后续的事,那是因为杨家的人曾上门来磕头告罪。无论杨家恶行再如何受万人唾弃,那都抵不过普通老百姓对皇族的恐惧。他们生怕得罪信王,上下九族皆受牵累,尤其这位恶名昭著,他是当朝最为显赫的权臣,他是摄政王陆涟青。
至于小小的温家后来怎么样了,则无人可知。
温浓回到养心苑时,发现屋里已经上灯了。
用过晚膳把小皇帝撵走之后,陆涟青没去书房,而是直接回了养心苑。养心苑是他在信王府的寝居,因为这次回来还多带了个人,为此陆涟青特意嘱咐府上管事提前先把隔壁房给空出来,收拾干净,留作温浓的住所。
陆涟青单独与小皇帝用膳有别的用意,故而没叫温浓一起。但很显然这小丫头根本毫不在意,说好贴身紧随,人也不知跑去哪里。
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陆涟青在屋里翻卷,听见动静也不抬头,缓缓掀过那一页:“进来。”
温浓悄声推开房门,朝里边探头,很快觅得窗边的一道身影:“殿下,奴婢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透着一股子心虚的味道,原来她还没忘出宫前的承诺,还晓得未能信守承诺的心虚。
有人给他多点了一盏灯,走近之时页面的字迹也随着清晰了几分,陆涟青听见耳边的碎碎嘀咕:“这么看书对眼睛不好。”
执卷的手一顿,陆涟青终于轻轻放下:“你是怕本王把眼睛看瞎了,所以才回来点灯的吗?”
温浓笑了,约莫今日与小皇帝待得太久,竟连陆涟青说话也能莫名听出一股子撒娇的意味:“奴婢以为殿下与小陛下有要事相商,再不然叔侄二人增进感情,一顿饭下来定没那么早结束的。”
温浓本着好心,听在陆涟青耳里却变了味:“你这是在怨本王用膳不带上你吗?”
温浓噎声:“奴婢绝无此意。”
陆涟青体贴她的面子:“说吧,宵夜想吃什么?”
晚饭才刚吃完没多久就又要吃宵夜了?温浓哭笑不得:“这天是一日比一日冷,夜里寒凉如水,奴婢不想吃宵夜,只想早点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