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品过往,温浓是真不敢想。那些日子太苦了,究竟怎么熬过来的,她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如斯感慨,温浓不禁抱紧怀里的蚕丝被,那柔软的质感宛若镜花水月,好似稍一放开就没了。
“阿浓,你醒了吗?”
温浓朝声音来源看去,纪贤站在屏风外,清瘦的身子微微前倾,温声询问。
“醒了,奴婢醒了。”
温浓忙不迭要下地,被纪贤出声制止了:“地面凉,殿下说你腿上有伤,轻易不可乱动,你先把衣服穿上,我着人把吃的端来。”
穿洗的外裳整齐地叠在床头,温浓委实不好意思被人侍候,三下五除二穿好,纪贤已经招来宫人端来荤粥小菜。
“殿下去了广善殿议事,晚些才能回来。”待她穿戴好了,纪贤方从屏风后方绕出来:“需要上点暖香吗?”
温浓忙摆手:“不必、不必,殿下闻不得熏香,回来闻见肯定受不了。”
纪贤莞尔:“你倒是会体贴殿下。”
温浓莫名发窘,悻悻然接过碗勺,佯作专心喝粥。
此时信王寝宫敞亮得很,不似陆涟青在时门窗紧闭。正如温浓此前所说,就算是病,避光避风并非全然是好。陆涟青常年卧病,只要他在就必须得闭门关窗,屋里烧得再暖,那股子阴郁之气总是挥之不散。
如今迎来了不同以往的小变化,非但寝宫变得敞亮起来,就连信王眉宇间的病郁之气也化散不少。
纪贤舒眉:“与你一同被带回来的小猫在我这,需要抱来给你瞧一瞧吗?”
温浓眉心微动:“那只小猫不是奴婢的,它有主,只不知现在还要不要它。”
当日温浓说要还给关若虹其实是随口胡诌,她知道关若虹不会把猫要回去,就算要回去了,以那疯批的性子估摸也不会善待它,那还不如别要回去。
纪贤知她顾虑什么:“猫的主人将它扔出去的那一刻起,便算是断了主宠的情份,再不存在有主无主这一说。”
温浓迟疑道:“奴婢养不了它。”
纪贤这么问,就是想把那只猫还给她。可温浓身处皇宫连自己都不能好好保护,又岂能保护得了那只猫?“如果它的主人真的不想要回去,能不能将它留在这里?”
纪贤莞尔:“这事我作不得主,你得问能作主的人。”
那就必须经过陆涟青,得他点头才当算。
温浓心里发愁,她是知道陆涟青有肺疾的事。闻不得熏香也碰不得茸毛,那小奶猫烘干宛若一团毛球,搁在永信宫里到处掉毛,陆涟青肯定受不了。
温浓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决心等陆涟青回来还是试一试。
纪贤陪她坐一小会,告诉她从九曲桥回来以后就病了,足足躺了两夜一天。这意味着她竟霸占了信王的床足足两个夜晚,那信王睡哪?温浓心虚不敢多问,总不至于去睡书房了吧?
那日她本是在替李司制跑腿的路上,哪知半路遇上这种事,东西也没送成,温浓跟着陆涟青回来的路上摸索过,香珠瓶子没了,恐怕是入水的时候丢湖里去了。
这无故旷工两天,李司制好说话,太后那边则不好说。温浓嗫嚅:“那日殿下把奴婢带走的事,太后是否已经知情?”
纪贤云淡风清:“她知道,郭小姐回去之后与她细细说明了。”
温浓一愣:“郭小姐?”
纪贤颌首:“是郭小姐私下来求殿下,请他把你接回去的。”
第59章 皇帝 温浓从来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见……
齐氏离宫之前, 亲自拉来关若虹与郭婉宁和好。本来这件事就只是关若虹单方面置气,只稍她一服软,彼此就又是一对情同手足的好姐妹。
如此一来, 齐氏也算能够放心出宫去了。
虽说关若虹表面妥协, 心里隔阂到底还在,郭婉宁说什么都不中听,还要忍着脾气与她附合。就好比这会郭婉宁说要陪她出去散心,可她脸上还有抓伤,出去被人瞧见岂不是成了笑话吗?
“我没心情,还是等伤疤好了再说吧。”关若虹铭记母亲教诲,耐着性子没发作。
“你从昨天就一直闷在屋里不出来, 我怕你老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会闷坏。”见她兴致缺缺,郭婉宁温声提议,“或者我们去太医府, 找我哥吧?”
关若虹眉心一弹:“怎么能去太医府?我现在这模样你让我怎么去见常溪哥哥!”
郭婉宁被她一喝, 软了声音:“我心想着冰虎抓得也不深, 今日这么一瞧倒去也不见显……就是让我哥瞧出来了, 说不准他还要更怜惜你一些。”
关若虹本来还在气头上, 听完她后半句话忽而转念。那日郭常溪可不也是这么追问那个贱人脸上的抓伤么?她现在也可以去找郭常溪卖惨,不仅能够博同情, 还能让他看清楚那个恶毒女人的真面目。
“我脸上的伤真的不难看吗?”其实关若虹一早就在照镜子, 发现经过一晚伤口确定浅了不少, 再加上太医府和她娘送进宫里来的膏药轮番涂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郭婉宁柔柔一笑:“你让我哥瞧瞧呗, 若他敢说难看,我保证陪你一起打他。”
关若虹的心一下子舒坦许多,释怀地挽起郭婉宁的细胳膊:“那行, 我们一起去找他。”
*
永信宫中。
温浓坐卧难安,尽管纪贤让她不必介怀安心养病,可她心觉不能继续待在陆涟青的寝殿里,不能继续睡他的床了。
她算什么东西啊?她可不是郭婉宁。
昨日九曲桥事发当时,陆涟青与一干大臣正在广善殿议事。事后郭婉宁陪太后返回行宫,悄悄折来永信宫找他,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才等到他。
若非有郭婉宁给他报信,让他到九曲桥去接她走,这一跪只不知将要跪到什么时候。
温浓出神盯着花白的床幔,心说郭婉宁还真是个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