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欢不嘀咕了,偏头打量她,似笑非笑:“我又不缺什么,拿你什么呀?”
温浓分明觉得容欢是知道她指什么的,却还在装傻:“我不跟你兜圈子,你知道我说的是杨眉。昨夜她就在我房里,李司制让我把她领回来的。”
容欢也不装了:“那你白天还骗我?”
“我骗你怎么了?”温浓失笑,“她被你整得这么惨,我怎么知道把人还回去会不会命都没了?”
容欢不说话,面布阴霾。
“容欢,既然那是你不缺的,也是你不要的。你别跟我争,就给我了吧?”知他吃软不吃硬的,温浓寻思着放轻语气,果然就见容欢神色有所回暖:“我也没说还想要回去。”
温浓才不信:“那你干嘛把人带走?”
“人又不是我带走的。”容欢斜她一眼:“我一早就去行宫陪娘娘,中途听差从妙观斋折返两回,自始至终就没回住舍。”
温浓一愣:“你别骗我……”
“我不骗你。”容欢啧笑一声,满不在乎:“阿浓姐姐,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丫头是死是活,要不是你掖掖藏藏瞒着我,我才懒得过问。”
温浓不敢置信,试图分辩他话里的虚实。
容欢坦然以对,根本不怕质疑:“那丫头有什么好,你干嘛这么关心她?”
温浓还在为杨眉的下落不明而犯难,根本不想搭理他。容欢双眼眯起:“是她跟你说了什么,所以你才这么防着我吧?”
温浓表情一顿,僵着脸看他,只见容欢冲她一笑,笑得人畜无害:“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我把人从水染房里接出来的时候,她看上去瘦骨嶙峋,满身伤痕累累。我不知她被关了几天,她都快被吓疯了,你觉得她能说什么?”温浓一颗心悬到嗓门上,生怕错漏一字一句都会被容欢察觉。
“疯了?肯定没疯。”容欢淡淡应了一声:“那小贱蹄子鬼得很,心思又多。你看起来这么好骗,可当心别被蒙了。”
“……”‘看上去很好骗’的温浓不服!
“人没了就没了,指不定她已经找到更好的去处,傍上比你我更大的靠山呢?”容欢无所谓地摆摆手:“别太把那种人当回事,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温浓沉默了。
如果容欢说的都是真的,那杨眉在确定她不会帮助自己的情况下,离开寻找其他安身之所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杨眉的心思真如容欢所言那般深,那前一夜她所哭诉的内情也未必能够全盘当真。
当然,前提条件还在于容欢说的都是实话,而不是存心抹黑。
目前温浓是信不过容欢的,但被容欢一瓢脏水泼到底的杨眉已经在她心底植下疑惑的种子,温浓两边都只能信一半。
怀揣满腹疑惑,两人才刚回到永福宫,就被容从派在门口蹲点的人给叫住了,奉命请她俩立刻去趟太后行宫。
听说容从陪着太后在行宫等着,作天作地的容欢可算露出忌惮之色。温浓一点不同情他,只不知太后传召怎么还带上她了,莫不是打算连她也要一起罚吧?
那可真是太冤了。
容从闹事那会儿天就已经全黑了,这时从妙观斋辗转回到永福宫,太后等得乏了,若不是容从坚持,约莫这事也就一笔带过,草草了之。
容欢盼的就是太后懒得追究,可惜他过不了容从那一关。
温浓一进门,抬眼迎上容从冷冰冰的视线,立刻把刚要迈出去的腿往回缩,让容欢先走。容欢这回再不敢嘻皮笑脸了,一入屋就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温浓立刻学着他跪地,两个人肩并着肩,低眉垂眼,颇有些同舟共济的可怜。
“你看,哀家就说小欢儿肯定知错了,他就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老实的,你也别再凶他了。”
太后金口一开,不分青红皂白竟全是回护之意,温浓可算明白容欢那个死德性到底是谁给惯出来的了!容欢两眼精光大作,立刻蹬鼻子上脸、不,哭鼻子红眼:“娘娘,奴才刚刚被那群戏子给打了!”
温浓简直服了,他居然还有脸告状!
太后闻言,纤手一招:“伤哪了?过来让哀家瞧瞧。”
容欢居然就真的拖着两条腿膝盖挪地往前凑,只不过还没近身,就被容从抬腿伸了一脚。一声惨叫,容欢歪身滚倒在地。太后心疼想扶,被容从拦下了:“疼吗?”
容欢蜷着身子匍匐在地:“疼、师傅,我疼。”
容从冷笑:“跟你学的。”
那踹人的架势与容欢今晚在妙观斋起事的那一下别无二致,可不正是跟他学的么?
“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好大的本事。”容从眼里烧着一簇簇冷焰:“娘娘让你去干什么?你倒是说说你去妙观斋都干了些什么!”
“让你去送金魁令,那是太后娘娘的恩典。天大的好事,本着和气生财,为了安定人心。娘娘煞费苦心,可你去做什么?挑事、伤人,你以为你八面威风,很得意是吗?我告诉你,你这是在丢人!太后娘娘的脸面都让被你给丢尽了!”
容从绝非喜怒形于色之人,纵然心底有火,从来都是绵里含藏,不会大势宣发的。温浓鲜少见他发火,这世上恐怕只有容欢能够惹他生这么大的火气。
“织染署闹事不够,调来妙观斋你又闹。你若是哪儿都不想待,那就老老实实留在永福宫。”容从眯眼:“可你连永福宫都不想待下去,你是想打哪来的回哪去么?”
容欢眉心一弹,嚯地昂起头,浑身哆嗦得很厉害,声嘶力竭:“我不走!我不回去!”
这样的容欢就更少见了,温浓跪在他的身侧,将容欢的抵触与畏惧看得分明。
“是哀家让他去妙观斋宣赏的。”
太后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她面露悯色,抬手轻轻搭在容欢颤抖的肩上,似是安抚:“小欢儿若是有错,那也是哀家的错。你别总是拿这事吓他,哀家不会让你送他走的。”
容欢立刻手脚并用爬到太后膝边,紧紧攥住她垂在地面的裙摆,仿佛像要揉碎了。
“再说……这事还不定就是他的错。”太后戚声一叹,慢悠悠启唇:“哀家听闻那个班子招事不断,那位狼面班主似乎还被传与宫人缠扯不清。小欢儿心气不平,若是冲动为谁出头,那也是情有可原罢。”
埋头闷声不发的温浓一听,就知道她为什么会被一并叫来了。
果然太后娘娘转眼,将目光投在她的身上:“阿浓,当时你就在场,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从目光转来,温浓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