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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浓不欲多想,但不得不想。她本没想要与杨眉争什么,可就目前形势来看,杨眉或会成为她接近小皇帝的一道坎?

这可有些难办。

第21章 容欢 此时身高与她齐平的容欢,笑起来……

当天傍晚,温浓和杨眉收拾行装来到永福宫。

守在宫门前接应她们的,是叫容欢的小太监。温浓一见到他,脸色立马就变了,好在烛笼昏火明灭恍惚,瞧不清楚。

“这位定是温姐姐吧?师傅亲自吩咐过,今后同在永福宫共事,要我务必照看好你。”身高与她齐平的容欢,尚在唇红齿白、雌雄莫辩的少年风华,笑起来一点不像后世那个又毒又贱的死太监。

谨慎为重,温浓同他客套乎:“小容公公唤奴婢阿浓即可,奴婢入宫时间不长,往后多有不懂的地方,还要小容公公费神费心,多多提点。”

容欢是容从的徒弟,底下的人都称他小容公公。别看他小小年纪,有容从一路提拔,日后稳坐永福宫二把手的位置,以手段凶残闻名后宫,上辈子温浓就差点栽倒在他手里险些没能爬起来。

今生温浓背靠信王这座大山,容欢整个人跟换了张嘴脸似的,拉着她一口一个好姐姐:“阿浓姐姐真客气,你是太后娘娘亲自提拔的人,随娘娘唤我小欢儿都行。”

见过他的真面目,温浓哪有胆子喊他一声‘小欢儿’的?“你的品级比我高得多,哪能这么称唤你,岂不是乱了规矩。”

听她句句搪塞,容欢有点不高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才刚住进宫没多久,怎么说话像个刻板老太婆成日只晓墨守规矩呢?”

他乌溜溜的眼珠转了又转:“我告诉你,宫里的贵人们都住久了,更喜欢新来的孩子机灵活泼有朝气,你这样子可是讨不了欢喜的。”

这话提醒了温浓,她背脊一直,知道容欢是在试探自己:“话不能这么说,要是人人都忘了规矩,那整个皇宫岂不都得乱了套?依奴婢看太后娘娘就挺喜欢守礼懂规矩之人,不然像容公公这般谦文守礼之人岂能深得娘娘的欢心?”

容欢脸一拉,温浓这话明面上褒赞了容从,实则却是在贬低他。因为自容欢出现至今就一直顶着不拘礼节的懒散模样,属实打在他脸上。

可这人有这样的胆子初来乍到就敢冲他抬扛吗?

“温姐姐所言不无道理……”

温浓眼皮一跳,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是自来至今始终被忽略无视的杨眉正在替她帮腔。

容欢冷眼一扫,杨眉明显感受到他受触犯的冷意,却仍然壮着胆子坚称:“我的父亲曾说过一句话,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无论是在皇宫大内、还是这整个朝廷,没有规矩便是没有秩序,若人丧失最基本的认知与底限,臣将不臣、国将不国……”

知道扯远了,她脸微赧,仍是字正腔圆说:“虽说只是宫中服使差役的下人,这些话对我们而言或许显得有些沉重,可转换角度来看待事情的话,我认为这是一样的道理。”

“……”

温浓虽然很想拍手称赞,夸她有情操有智慧。可她并不赞同杨眉在这种时候强出头,尤其是在容欢被自己冲撞过一次之后,这时再来第二遍,只怕心情面子都过不去了。

“我自小学识不高,听不懂什么方什么圆,还是什么臣什么国?”面无表情的容从,颇有几分上辈子那个阴鸷乖戾的模样。

温浓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挪过去,挡在杨眉面前。容欢偏头看她一眼,忽而笑起来:“这小丫头好像挺聪明的样子,难怪师傅瞧上她了。”

杨眉面红赤耳结结巴巴:“奴婢没有过人之处,全是容总管慧眼识珠,奴婢心中不忘,将来一定不负他……”

“真奇怪。”容欢笑得更欢:“没有过人之处,为何又叫慧眼识珠?依你这番悖论,怕不是该叫有眼无珠才对。”

“咦?”杨眉双眼微睁,目色一晃,但见容欢不笑了,没有表情的脸庞分外森寒——

就在此时,身旁响起咚地一声,那是膝盖重重磕地发出的巨响。

容欢与杨眉同时看去,温浓已经跪在地上。

容欢双眼一眯,而经她先‘声’夺人之后,杨眉在短暂的呆滞后立刻学着她跪在地上。

“你有容总管赏识之恩,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却在人后擅作非议。”温浓深吸气,闭上眼:“奴婢可听不得。”

杨眉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她被容欢下了套,身子轻颤:“奴婢失言,望小容公公恕罪。”

容欢勾了温浓一眼:“恕罪的不是我,不过你们都给我跪下来了,我还能不替你们说句好话、代师傅恕罪嘛?”

温浓这才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小容公公人真好,奴婢二人以后跟了你呀,可算是跟对人了。”

容欢抬起倨傲的下巴,不过还是纠正道:“你是娘娘钦点的,不跟我,你跟的是我师傅。”

“小容公公说的是。”温浓状作恍然,连声附合。

就算不看信王僧面,这事太后亲口提的,容从肯定不会假手于人。因此她可以不怕容欢,甚至当面怼他,杨眉却不一样。

先不说容从看重杨眉几分,单从刚才的三言两语可以看出,容欢并不把杨眉放在眼里。温浓可以做的,杨眉不能这么做。

温浓日后待在永福宫,位置未必会在容欢之下,杨眉却不一定。她此行头一遭就得罪了容欢,以此人阴险记仇的性子,她对杨眉往后的日子是真不敢想。

随后的日子里,温浓再没见到过杨眉。

并不是杨眉出了什么事,而是一如容欢所说,温浓身份敏感、情况特殊,容从答应下这桩差事就会贯彻到底,几乎每日把她带在身边。

随着小皇帝的生辰在即,容从忙于张罗生辰宴,天天带着温浓往妙观斋跑,永福宫反而待少了,能与杨眉见上一面的机会自然变得少之又少。

这时妙观斋里重新布置的大展台已经有模有样,几个班子轮番排练,偶有绝妙精彩之时,温浓还看得挺滋味。

今日戏台上正在排演一出武斗戏,温浓趁闲凑在窗边看,忽见两个戏班抢台子,场面一度在失控的边缘。不一会儿领班的黄总管就来了,火烧火燎跑去对案找容从打报告:“容公公,楼下又打起来了!”

容从眉头一动,撂下账目也来到窗边往外眺。

他一般不会在场指挥,总在楼阁小堂远远观望,独栋而立的踏春阁居妙观斋以东,恰是纵览大局的好地方。

御授的宫廷班子看不上民间来的野路子,民班的又看不惯宫班高高在上的嚣张气焰,迄今为止已经吵过无数次。斋堂的领班太监并非没有进行调停,只是屡不见效,偏打不是罚不得,都怕稍有损伤耽误整个生辰宴的进程。

此时场内正呱呱吵得不可开交,温浓频频侧目看容从脸色。这些人平日虽然闹归闹,但至少知道分寸,不敢在太后红人跟前生事。

今日不知怎的,容从还没走,竟就闹得快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