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些天按照地图白天去了这里,发现都是些烂尾楼,根本不见人的踪影,她不知道范建成晚上去这里做什么,但她想,可能得在那个时间去,才会明白范建成到底在做什么。
她在本子上勾勾画画,用符号梳理自己的思路。
等了一会儿后,她看了看时间,关上台灯,走进屋子,秦南打鼾的声音响彻房间,叶思北小声唤了一声:“秦南?”
秦南没回应她,叶思北放下心来,她猜想,是牛奶里的安眠药起了作用。
她从床头悄悄拿走车钥匙,取了雨伞,蹑手蹑脚出门,在她轻轻合上门那一刻,秦南睁开眼睛。
他快速起身,看着叶思北下楼。他想了想,从房间里翻找出雨衣,套在身上,就急急冲了下去。
外面下着夜雨,十月份的雨细腻缠绵,一下就没完没了。叶思北撑着伞下楼,走到秦南车边,打开车门坐进去。
她小心翼翼开着车出门,秦南穿着雨衣,急急赶下楼,骑上摩托车,就跟上了叶思北。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雨里,秦南在大雨里看着叶思北前去的方向,他心中满是疑问。
她到底要干什么,想做什么?
都已经决定不上诉,说好了要放弃,说好了要离开这个城市,大家一起重新活过这辈子,她还想做什么?
他不敢想,细雨如针,摩托车加速后,迎面吹来,更觉细细麻麻地疼。
叶思北车开得小心,半个小时车程,她开了快五十分钟,终于才来到白天看到的地方。
她不敢直接开着车过去,那个地方她知道,车在晚上过于醒目,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她远远停下车,冒着雨步入人高的草丛,拨开草丛往里走。
秦南就停下摩托车,老远跟在她后面。
两人一路拨着人高的草,一路艰难前行,离定位的地方越来越近后,叶思北来到草丛边缘,先看到的就是范建成的车。
除了范建成以外,这里到处都是车,有本地的,有附近好多城镇。
烂尾楼在夜里寂静无声,只在远处,隐约有些灯光。
叶思北咬咬牙,从草地里出来,就往着灯光处狂奔过去,秦南跟在后面,和她穿过烂尾楼的一楼,离灯光越来越近,老远就听见人声:“开!开!开豹子!”
听见声音,叶思北不敢再上前,她猫着腰,爬上烂尾楼的二楼,从高处往下看。
就看见最远处一个小院子,那个院子白天空无一人,此刻却灯火通明。
有很多人聚集在里面,筛子声,叫骂声,男人女人的嬉笑声混杂在一起,犹如鬼城打开,到处都是魑魅魍魉。
叶思北老远静静看着,秦南在另一栋楼里看着叶思北的背影。
两人等了好久,到了两点,小院房门打开,范建成和一个光头男人笑语晏晏走出来,范建成摆摆手,先行离开,男人大声招呼他:“范总,下次再来玩。”
“大,押大!”
有人激动的喊声从房间里传来,叶思北隐约明白,这大概是个地下赌场。
她看着范建成回去,从这个小院走到停车的位置,大约有五百多米的距离。范建成停得更远些,他甩着车钥匙,哼着小曲走到车边。
有那么一瞬间,叶思北想就这么扑出去,狠狠咬上他脖子,看他鲜血直流,抽搐着倒在地上。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她静静看着他,看他上车,驱车离开。
等范建成走了,叶思北才下楼,回到自己车上,她缓了缓,把眼泪咽回去,开车回家。
秦南确认她安全,立刻回到自己摩托车上,叶思北开车慢,他一路狂奔,提前回家,清理好衣服,吹干头发后,关上灯,躺回床上。
他在床上闭着眼睛,但手却忍不住轻颤。
他知道叶思北要做什么了,他早该知道,她放不下,也不可能放下。
她已经对这个世界绝望,她不相信人,不相信法律,不相信神佛。
她只信她自己。
秦南觉得有什么梗在自己心口,疼得他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过了好久,他听见轻微的开门声,叶思北重新走进来,她在黑暗里处理好自己的衣服,擦干自己有些潮湿的头发,然后带着深秋的寒意,悄悄进入被子。
秦南翻过身,伪作刚刚睡醒,伸手抱住她。
“怎么这么凉?”
他含糊开口,叶思北埋在他胸口,声音很轻:“刚才看书,衣服穿太少了。”
说着,她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背:“睡吧。”
秦南没说话,他闭着眼,他有很多想说的,想劝的,可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是抱着叶思北,声音有些喑哑:“思北。”
“嗯?”
“下个月,我们就离开这里,在省会,我们重新生活,会有很好的人生。”
“我知道。”
叶思北抱住他:“你,我,我们都会有,很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