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时间的时候,葛天行和诸衡,岳宝珠,甚至钟飞扬等人都来医院看望过徐杭生,偶尔也能留下帮忙搭把手,但是如今正是大奖赛尾声,岳宝珠和钟飞扬两个都进入了总决赛,徐灵均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他们两个和忙成狗的玉壶众人为自己的事情分心,便婉言谢绝了他们的帮助。
只有一个诸锐,赶也赶不走,就像长在医院了一样,擦身递水倒尿盆,护理得比徐灵均这个亲儿子还专业,让他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诸哥,你没有工作要忙吗?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类似的话说了无数遍,诸锐也只是笑笑当做没听见,后来索性抱了个电脑来病房,偶尔有空闲的时候就处理一点自己的事情。被徐灵均逼问得紧了,他就睁着一双狗狗眼,特别真诚地说:“工作哪里有你的事重要?”
徐灵均有点受不了他那柔情似水的眼神,每当听他这么说就只能败下阵来,久而久之也就自暴自弃,随他去了。
让最让他感到自我厌弃的是,听到诸锐说他会留下来陪着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内心居然还没来由地产生了一丝喜悦。
这种莫名其妙挡也挡不住的喜悦,让徐灵均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大号的渣男。
***
凌晨两点,玉壶俱乐部。
万籁俱寂,空荡荡的冰场上只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旋转挪移。
“咻——啪!”瘦长的人影绷得紧紧的,腾空飞起,整个人如同拧麻花一样在空中旋转了四圈后右后外刃着冰,划着一条大弧线荡了出去。
接下来又是一段又一段不知疲倦的起跳、落冰、摔倒。
在时针分针互相垂直的时候,场上的人才慢慢放缓了步调,晃悠了一下,双手叉腰,喘着粗气滑到场地边缘推开了挡板门。
最近这几天来,徐杭生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他意志力颇为顽强,虽然瘦,但是毕竟曾经当过兵,身体底子还不错,熬过了最难的一段日子后,逐渐有了转入慢性期的迹象。徐灵均和何菲飞也得以喘口气,时间上有了一些富余。
不过由于何菲飞需要代替徐杭生处理公司的事务,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徐灵均还是呆在医院陪护,直到深夜他才能抽出一些时间,回到冰场独自练习。
黑白颠倒对于徐灵均来说还熬得住,往常参加比赛的时候也是时不时就要调整一下时差。真正难以忍受的是沉重的精神负担,每天深夜的加练让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几乎每次练完,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声音在诱惑着他:
“别练了,你现在这个状态,根本不可能系统训练,去奥运会能混上一块牌子都不错了,还不如多睡睡觉,保养好身体,四年后再来。”
可是他却依然在下一个深夜铆足精神出现在了玉壶的冰面上。
多年来无止境的训练已经给他养成了深刻的身体记忆,只要有一阵子不训练,他就感觉好像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重要的一块一般。
哪怕现在他的努力可能只是在做着最后的徒劳。
冰场边左边数过来第三张长凳是徐灵均最习惯的位置,这么多年来每一天训练前后他都是坐在这张凳子上穿上冰鞋,脱下冰鞋,凳子上的每一丝磨痕,每一颗钉子他都无比熟悉,复杂的鞋带在他灵巧的手指间只需要几秒钟就可以打成牢固整齐的结。
而今天,坐在静悄悄空无一人的场馆里,徐灵均弯腰解鞋带的动作却忽然变慢了。
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又在一瞬间忽然清晰。
一滴泪“啪”地打在了他的旧冰鞋上,渐渐从皮质的表面顺着纹理滑落。
压在他身上的重压终于垮了下来。
如果说我是幸运的,老天爷让我重活一遭,那么为什么要让我的父亲遭受他本来不该有的病痛折磨?我的重生这样一来,又有什么样的意义?我的上一辈子,究竟是恍惚间的大梦一场,还是真实存在过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