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白行简气极,一脚踢向军师的胸口。
军师吐出一口血痰,伏在地上起不来。
“清和,别怕,我来救你了。”
白行简安慰着,两手拉着绳子,艰难地把萧清和的身子往上提,待他的上半身都伏在崖壁上时,解开了拴在树上的绳索,颤抖着将人拥进怀里,不住地安慰道:“别害怕,没事了,别害怕……”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这世上谁人不怕死,但是比起死,他更怕拖累别人,只是他现在还看不到,连寻死都做不到。
白行简像是比他还害怕,颤抖得厉害。
“我……”萧清和出声,“我不怕,你别怕……”
“我们回去,我带你回去。”
白行简未来得及带萧清和下山,宗政迟和宗政叙几乎是同时到达了悬崖。
萧清和只感觉白行简环在自己背上的双臂紧了紧,便听见他柔声道:“清和稍微在此等一等,我去打一架,回来就带你回家。”
紧接着,他就松开了自己,耳边响起的是刀剑相接的声音,朦胧间,萧清和模糊看到了金属碰撞产生的火花和风中翻飞的衣裳,隐约可以看出,四个人影缠斗在一处。
“你想带清和去哪里?!”一道声音砸过来。
这是?!
“迟崽!”萧清和惊喜地叫出声!
“清和等等我,待我杀了这人就过来!”宗政迟道:“皇兄!留心身后!”
皇兄?!萧清和心下一颤,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听到了身后落石滚动的声音。
“清和!”那道久违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讽刺的是,那人声音里竟尚有几分焦急,“你别动!身后是悬崖!”
那正好!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也不要成为任何人威胁北祁军的筹码
他又摸索着往后退了退!
三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打斗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倒是同时唤来他名字。
萧清和眼前越发清明,他已然能将糊成一团的身影分开了,他朝着那三道飞奔而来的身影大喊道:“别过来!”
三人闻声,即刻止步。
萧清和不愿宗政叙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双目失明,面目狰狞,丢了一条手臂,缺了一只腿,这苟延残喘的样子就是个废人!
太难看,太不堪!
“好,不过来……不过来……”宗政叙温声安抚道:“我们不过来,你别动。”
萧清和剧烈喘息着,双眸刺痛,“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我萧清和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为什么?!凭什么?!”
他悲从中来,心口疼得快要炸开一般,他望着白行简,道:“凭什么我连自己的生死都无从选择?!”
他说着又往后退了一步。
“清和!”三人又往前跑来。
“站住!别过来!”萧清和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道:“迟崽,你待我太好,往后眼睛可要亮一些,同一个好姑娘喜结连理,相伴到老。”
宗政迟急道:“清和,别说话了,你先过来些,那边危险!”
“小白……”萧清和干哑的声音并不好听,在山风中显得有些凄凉,“我不怪你了,谢谢你。”
白行简:“清和……”
二人本就属不同阵营,刀剑不长眼,死伤也赖不得谁,怪只怪命运捉弄,怪只怪天下不太平。
“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萧清和看宗政叙的眼神万念俱灰,看得人心口一窒,凄凌的声音响彻山峭,“七王爷生于帝王之家,勾心斗角,心狠手辣,所以运筹帷幄,方能君临天下,清和也不敢妄言是好是坏,是善是恶,但可确信的是,这天下,多的是能伴君左右的人,只是那个人再不会是我萧清和了。”
宗政叙咬着牙,“清和,你先过来好不好?”
他一点儿也不想听南宫妖言说这些!这种如同告别一般的话生生割裂着他。
萧清和惨然一笑,笑得泪珠都落了下来,他续道:“此处一别,便永生不见了,你我皆大欢喜,此后,边关战乱也好,国泰民安也罢,与我再无半点瓜葛,叙叙,永别了。”
萧清和正欲往后倒去,突然被一股力量困住!
“你不能死!”原来是那破军师,他一手掐住萧清和的脖子,将他靠在自己身上,冲那两兄弟道:“这贱人的命现在在我手里!要想他活命,立马退兵!滚回你们原来的地方!”
“你放开他!”宗政迟哭红了眼,“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放了他!”
白行简道:“军师!放开他!你要造反吗?!”
宗政叙呼吸沉重,萧清和看到他抿紧了双唇,这是他愤怒的表现,他眸色沉了沉,沉声道:“放开他,否则我军将屠尽山下的人。”
那双薄唇还是那样好看,薄情,又寡义。
萧清和这才发觉,他看得清了。
他便趁机将宗政叙看了个够,墨色的眉,坚毅的脸,笔直的鼻梁,眉梢那颗痣也透着风情,令人看多久都不够似的。
不过他看够了,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了。
“宗政叙,”他被掐住的喉头很紧,每一字都说得很艰难,“放过白行简,你我两清了。”
“住嘴!”宗政叙暴戾道:“谁许你两清的?!”
不要,他不要两清!他不允许他们之间再无瓜葛!
“哈哈哈……”萧清和笑起来的声音怪异得很,像是怪物发出的求救声,“我许自己的,我许自己再也不要遇到你,来生也不要。”
他笑着说完,反手抱住紧紧军师,纵身一跃,落入了深渊。
宗政迟凄厉地声音穿破长空,“清和!不要啊!”
萧清和笑着哭了,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哭了,他看见悬崖边上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宗政叙,他手里握着自己一片衣角,脸上尽是彻骨的悲痛。
也该让他痛一次,萧清和痛快地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