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短短的绒毛清晰可见,长而卷曲的睫毛一抖一抖的,未干的细小泪珠仍然挂在上面,在金色的太阳光下亮晶晶的悬着,折射出不同色彩,宛如世人口中那百年难得一见的七色宝石被砸碎了洒落在他的眉,他的眼。
嚎哭的余韵未过,他的胸口一颤一颤的,浓密的眼睫也跟着一颤一颤的,那细碎地宝石却不见坠落,稳稳当当地挂在他地月牙上。
宗政迟久久地望着他,不觉便入了迷,他突然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去他娘的征战,去他娘的皇兄,去他娘的朝廷,他什么都不要,只要身旁这人,只要眼前这双绝世珍宝一般熠熠生辉叫人移不开眼的眉眼。
夜深人静,长镇军都陷入了沉睡,他们之中有人梦见了千里之外温暖的家,有人梦见了家中妻儿家眷。大多人在同一地方,做着同样的梦……
墨色的天上洒落着几颗稀疏的星星,不时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偶有乌云飘过,遮盖住这些冻在夜幕上的可怜的星星。
整片天空便立刻如技艺拙劣的丹青手打翻的墨汁一般,整片的黑,没有一丝裂缝,所幸乌云并未多做逗留,停留片刻便移开了,星空下零零星星分布的几个值夜的士兵也倚靠着长矛昏昏欲睡,摇摇欲坠的身躯在大片的黑暗中若隐若现,轻微的鼾声在安静的四周显得有些突兀,整个训练场地终于迎来一天中最为静谧的时刻。
“西南方有敌来犯!”一声尖锐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惊慌的声音划破了这夜全部的静谧,紧接着一阵密集急促的战鼓声无情地唤醒了所有睡梦中的士兵。
士兵们在少许惊慌失措与不明所以中完成了集合,列队整齐,手执兵器,炯炯有神的双目直视前方,面容神采奕奕,各个副尉有条不紊地用洪亮的声音向正尉汇报到位人数,一举一动尽显骑士磅礴与训练有素,全然不似方才睡醒的模样。
“镇南军!”总尉喊道,示意第一列报所到人数。
“全军到齐!”副尉洪亮答道。
“镇东!”
“全军到齐!”
“镇西!”
“回总尉,除萧清和与宗政迟二人外到齐!”
总尉大人正欲问此二人何故迟来,姗姗来迟的两人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萧清和是一副倦容未退的模样,气喘得有些急促,相比他,宗政迟便显得镇定自若许多,因为他本就一夜未睡,听见那声有敌来犯的通报后亦是大惊,手握战戟,起身便出帐准备迎战。
奈何睡梦中的萧清和太难唤醒,拖起来复又躺回去,直至最后,实在没招儿了,急的他两个大巴掌响亮地甩在他的屁股上。
萧清和长这么大不曾被人打过屁股,立马就急了,也就醒了,宗政迟顾不得跟他解释,拖起人便走,却还是晚了。
“在战场上,兵器便是性命!你二人不仅迟来,连性命也不要了吗?!”
总尉大人沉声问道:“或者是你二人一早便知这只是紧急训练,不是真正的战役?”
不怒自威的问话使两人转头对视,眼中的震惊不言而喻,而后不由得垂下了头,望着自己的足尖。
宗政迟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何种心态,见他没来得及带着兵器,便连自己手中的戟也放下了。
原来只是训练……萧清和心里一松。
“昂首挺胸!背脊挺直!”总尉中气十足地警告道。
宗政迟和萧清和精神一震,立马照做,大气不敢出一口。
军队中纪律严明,赏罚分明,二人犯了错,自然要受罚,其他几百人均散去,接着补眠去了,唯独和他俩立在初冬的冷风中。
“走吧。”宗政迟无奈道:“小少爷。”
“和我做兄弟难为你了,唉。”小少爷扼腕叹息。
“所以若是不做兄弟就不为难了。”宗政迟小声道。
“嗯?!”萧清和转头对着他,怒目而视,威胁性地哼了一声。
“做情人多好。”
“……”萧清和脸一红,觉得烦恼。
早知如此,便也不要立下什么来世之约了,他本是开玩笑,但显然迟崽是当真的,他可以从他的眼中辨出认真与玩笑。
最终宗政迟和萧清和依罚在冬日的冷风中立了一整天,不进食,不沾水。
萧清和像是把所有的自晕倒之机用完了般,再怎么恶劣的环境下都不再晕倒了。
明明冷得瑟瑟发抖,上牙与下牙“嘚嘚鍀”地打着架,挺直的身板颤抖得浑身肌肉酸痛,却还要纹丝不动地立着吹冷风,长睫上已经凝上露珠,薄薄的双唇冻得青紫。
宗政迟在一旁站着,斜眼看着他筛糠一般地抖着,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疼,多次忍不住想上前将自己的衣物脱给他,思及不知何时会查岗的副尉只得作罢,这矛盾的心情和恶劣的天气折磨得他面部扭曲。
……
没日没夜风餐露宿地训练了三日过后,萧清和终于如愿以偿地听到一个令他兴奋得难以自抑消息:护国大将军两日后将至长镇军指导军队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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