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2 / 2)

本来就心虚的姜仲心下一凛,但周之衍吩咐的差事又不得不迎难而上。

他轻手轻脚地走至里间,只见谢窈倚在案几上看书,月白缠枝玉兰锦缎长裙如水垂下,姣美面容仍是一派平静。

越是这样平静,姜仲越是心中没底,他满脸笑意,语气恭谨道:“良娣,膳房做得好点心,殿下想着良娣爱吃甜的,就让奴才给送到兰轩来。近日的风言风语,还请良娣不要往心里去。”

“可不敢当,这份心意我担不起,劳烦姜公公把东西送回去吧。”她缓缓翻过一页书,眼也不抬。

姜仲碰了壁,笑容一僵,忙继续笑道:“良娣担不起,那还有谁担得起?这东宫您是头一份。”

相比起生气,谢窈更多的是委屈。善妒对于正室而言,算不得大事,可她偏偏只是个妾室,善妒的妾室那叫不知身份。

她侧过身,没有说话。

“这……这良娣,您心疼奴才一次罢。”姜仲哭丧着脸:“奴才没法交差,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闻言的谢窈顿了顿,没有理会。

姜仲知道她是心软了,忙让人把东西放好,也不敢多待,谢窈却开口缓缓道:“姜公公,劳烦你告知殿下,近日事忙,就不必来兰轩了。”

姜仲心中暗暗叫苦,但也只能回去复命。

那头尔琼带着浣衣房的人进屋,谢窈忙用素帕拭去泪水,抬头看去,但浣衣房来的并非是以往的妈妈,而是一个侍女。

只见她跪在地上,身着碧绿色比甲,飘飘的宫绦显得她的腰肢盈盈一握:“奴婢参见良娣,李妈妈忽然腹痛,便让奴婢代之前来。”

谢窈不由多看她两眼,端起茶盏,轻声道:“你抬起脸来。”

那个侍女抬起脸,清丽脸庞脂粉未施,但眼角微红。

“你是有话要同我说,才央了李妈妈让你来。”谢窈杏眸微垂,语气冷淡:“不必拐弯抹角,有话直说吧。”

侍女仿佛被人看破心思,有些无措,但立刻叩首道:“奴婢想要留在东宫,若回到原先府上,必定会被卖到秦楼楚馆,还请良娣开恩!”

“你叫什么名字?原先是谁送你来的?”

“奴婢碧云,是太常寺少卿赵忆山赵大人送奴婢进东宫的。”

此话一出,谢窈却察觉多处蹊跷。往东宫送人的官员大都身处要位,亦或者是有事相求,但太常寺少卿是掌管祭祀的清闲官职,赵忆山本人也是名号不显,谢窈实在想不出他送人的企图。

“这件事是太子殿下出的主意,你若要求,就去求他吧。”谢窈执起纨扇,悠悠道:“念秋,送她到书房去,再把方才送来的东西一并送回去。”

那侍女愣了片刻,旋即喜不自胜,忙叩头谢恩。

“良娣,这……”念秋一脸为难,苦巴巴地望向尔琼,尔琼不动声色地摆摆手,她一向了解谢窈,这般情形只怕是劝不动了。

无法,念秋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带着那侍女往书房去。

“尔琼,你替我去查浣衣房里一个叫碧云的侍女,她的全部,事无巨细的回报给我。再去找姜仲,请他探查太常寺少卿赵忆山。”

夜色静谧,周之衍只望着棋盘,并未理会跪在眼前的女子,碧云如芒在背,但又不敢肆意出声。

一枚棋子落下,周之衍不疾不徐道:“你是哪里人?”

碧云不明所以,但仍是怯怯答道:“奴婢是孟城人。”

叶靖易三年前外任的地方,便是孟城。

“孟城是个好地方。”周之衍嗓音清冷:“既然你不想出东宫,那就留在书房当差吧。”

第二日,谢窈便得知碧云进了书房,彻夜未出。

晌午,尔琼往书房送了碗玉竹赤羊汤。

“哐当”一声,周之衍放下掀开的瓷盖,语气喜怒难辨。

“这是什么?”

“良……良娣送来的汤品,说是给您补身子的。”姜仲已满额冷汗,碧云意图不轨,欲偷取文书,早已被拉下去处死了。

他却听见姜仲迟疑道:“殿下,良娣似乎发现碧云的不妥,让奴才去打听太常寺少卿赵忆山。”

“除此之外,她就无话对孤说吗?”

“良娣还让奴才告知殿下,她近日忙着准备端阳节事宜,殿下不必过去。”

他自知送还侍女一事做得过火了,事是他做的,善妒的名头却压在她的头上,实属荒唐。

他吃了人生中第一个软钉子,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淡声道:“你去同她说,端阳节当日同孤进宫赴宴,让她准备,待她得空,孤亲自到兰轩赔罪。”

姜仲瞠目结舌,自家主子何时这般低声下气?

可是等到东宫众人换上夏衣,挂起艾草菖蒲,端阳节当日,周之衍才见到谢窈。

她在里间梳妆,尔琼为她挽起堕马髻,疏疏簪上几簇珠花步摇,薄施粉黛,只是轻点绛唇,更显肤白胜雪,娇婉如芙蓉。

脂粉馥郁,侍女进进出出,柔软的衣角被风带起,周之衍端坐于外间,沉静垂眸,没有一丝不耐。

谢窈的声音偶尔从里间传来。

“给娘娘的礼备下了吗?”

“给安国公府的添丁礼是那对老银雕花项圈,可别弄混了。”

她对着铜镜一边戴上耳坠,一边一一确定无误后,方起身行至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