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哪里来的她。他凭什么恨她?凭什么将生母之死算在她的头上。真正的罪魁祸首不应该是他吗?
他流连风月之地,与花楼女子谈笑风生。她觉得这些才是生母为之抑郁身体虚弱的原因,他有什么脸迁怒他人。
“…你告诉我,我是谁?”
“你是梅家姑娘,世人皆知。”
“呵…都这个时候了,你有必要这么说吗?这么多年来,你就从来没有想到过我吗?你竟然狠心到看都不看我一眼,为什么?”
“梅家家风清正,你在那样的人家长大必是极好的。”
“所以你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对吗?”她问,声音带着颤抖。他明明是她的亲生父亲,为什么可以狠心至斯?
真一道长的目光已没了哀伤,似乎蒙着一层屏障,再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看着她,眼神幽远,更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其他人。
“你我并无父女缘分,见与不见并无区别。”
亲生的父女还要讲缘分,她头一回听说。这么多年了,她已历经两世。自小到大她有父有母,若说对他有多少的孺慕之情,怕也是不多的。
她只想找到他后问个明白,如今似乎该问的都问了。
“为什么做道士?”
真是因为看破红尘,大可以剃度出家,为什么要做道士?道士不禁婚配、不禁女色、不忌荤酒,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忌。
“这是贫道的私事,无可奉告。”真一道长说完,转身离开。
她望着那仙风道骨的背影,突然讽刺一笑,“他的私事?他把我当成什么?一个弃之后可以永不相见的累赘?”
叶訇搂紧她,没有回答。
她苦笑一声,“我早就应该想到,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若不是品性不端,又怎么会拐带不谙世事的姑娘与他私奔。”
“你说我亲娘怎么就这么瞎了眼,看上这么一个男人。为了他不惜离开家,为了他甚至丢了性命,值吗?”
“你看他活得好好的,还成了陛下眼前的红人。什么赎罪什么看破红尘,都是自欺欺人。他还把我亲娘的死怪罪到我的头上,没有他哪里来的我…”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明明都是他的错,他还要作出一副天下都欠他的模样。什么无欲无求,什么仙风道骨,全是骗人的…”
“……”
日头慢慢西斜,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的话。她不需要叶訇的回答,她要的只是一个认真的倾听者。
她不停地说,一直说到夜幕降临。
“阿慎…我这是第一次说他的事,也将会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他做他的真一道长,我做我的梅家姑娘,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修道观的役工们早已收了工,偌大的道观显得寂静又古怪。没有灯火没有香烛气,空旷无人气。
她看向一直陪着自己的少年郎,“阿慎,谢谢你。”
“阿瑾…小心!”他一把将她推开,迎上那几道飞扑过来的黑影。黑暗中,刀剑的寒光交错着,令人胆战心惊。
她看到有人朝这边跑过来,风吹着那人宽大的衣袍。
黑衣人全冲着叶訇而去,叶訇被他们团团围住。眼见着又一拨黑衣人现身,却是弃叶訇不顾,直接朝她这边奔来。
她连连后退,真一道长挡在她的前面。宽大的衣袍几乎将她完全遮住,她闻到淡淡的檀香之气。
既不认她,为什么要保护她?
他明显武艺低微,不到几个回合已是招架无力。那边的叶訇大急,快手解决纠缠自己的人过来相助。
梅青晔赶了过来,一见这阵势。多余的话没有,立马加入厮杀之中。真一道长得了喘息的机会,护着梅青晓退到安全之地。
“不是不认我吗?为什么要护我?”她问。
“梅姑娘,你想多了。我并非护你,我不过是还王爷屡次救命之恩。”真一道长回答。
她低低笑了,原来是她自作多情。她还真是可笑啊,他都说得那么明白,表现得那么冷漠,她居然还以为他良心发现。
“…原来是我错了,如此我也不用感谢道长了。”
夜色掩盖了她的悲伤,没有人看见她脸上的泪水。再是说得轻飘,再是与亲生父母无缘,原来她还是会伤心,还是会在意。
只不过她的在意,恐怕在他看来,是多么的无所谓。
她擦干泪水,望向那与黑衣人混成一片的少年的郎。她重活一世,只是为他而来。亲娘也好,亲爹也好,说到底都不过是陌生人。
桓横先生说过,兄长若是与阿慎联手,这世间鲜有对手。那些黑衣人节节败退,不多时两拨人见势不对分两路撤离。
“追不追?”梅青晔问道。
叶訇摇头,“不用了。”
“这都什么人哪,看着不是一路?”梅青晔看了过来,“阿瑾,你没事吗?”
“没事。”她走过去。
梅青晔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我在庄子里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回去,实在是不放心所以过来看一看。对了,王爷,你可看得出来这些人是何人所派,我瞧着有些人像是江湖路子。”
梅青晓大概看出来一些,“恐怕不是一路人,先前的那一拨是冲王爷来的,后面的一拨似乎是冲着我来的。兄长能瞧出一些人是江湖路子,那也应该看得出来另一部分是世家路子。”
“世家路子?”梅青晔惊问,“阿瑾,你看出他们的来路了?”
梅青晓点头,“若是我猜得不错,冲着王爷去的那些人很有可能是宋家花钱请的。而冲着我来的那些人,应该和虞国公府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