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短短一瞬间,这偌大的湖边就是此起彼伏的惊声尖叫。
纪清歌在混乱初起的时候就心中一沉,快步挤进人群之中,顿时就皱了眉——
泡在水中正在扑腾的,不是柳初蝶又是谁!
这一处湖畔当年是前周宗室的私产,自然不同于野湖那样湖岸就是泥地和浅滩,也是有用青石仔细沿着湖岸边沿垒出一个池壁,还铺了平整的小路,纪清歌看了一眼,并无青苔杂草,也没有湿滑的迹象,心中不由微微起疑,脸上却不动声色,眼看着周围那些小姑娘们几乎都是一脸的不知所措,只得拽住在一旁吓傻了的秋霜,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家姑娘拉上来!”
还不忘打发珠儿:“快回去咱们车上给柳姑娘拿披风过来!告诉少奶奶这边出事了,请她来一趟。”
她是从这一群姑娘们身后赶来,此刻乍然挤进人群,本来就颇引人注意,再加上今日她和柳初蝶是一模一样的衣裙,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其中不少人压根就不知道今日安国公府竟然是来了两位姑娘,适才和柳初蝶攀谈的时候,也根本没有听她提起,此刻眼睁睁看着人群中又钻出个和柳初蝶身穿同样衣裙的女子,早就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另有部分到底脑子转得快几分,只看两人一样的穿着也多少猜到只怕都是一家子里出来的姑娘,虽然心中纳闷为何适才竟不曾听人提起,但也知道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也只一叠声的喊着快救人。
其实说是救人,但柳初蝶掉落的位置毕竟是在岸边,此处湖水并不很深,柳初蝶这样中等身量的女子若是直立在水中的话,水面也只淹到她胸口,并不至于会出人命。
但柳初蝶又哪里知道这些?
她一头扑入这湖水的时候就已经慌了神,春夏时节,湖水虽谈不上刺骨,却也依旧冰冷,早在她落水的同时就已经灌了一口湖水,她自身又是不识水性的,惊慌之下根本不能保持镇静,只拼命在水中扑腾。
她越是惊慌挣扎,在水中也就越是难以保持平衡,冰冷苦涩的湖水一口一口的灌进去,脸上眼泪和湖水混成一片,好在距离湖畔并不远,自己胡乱扑腾了一刻也就扒住了岸边的青石,然而她在水中,垂直的湖岸无处借力,扒住也爬不上来,也只能死死扒住不放手,哑着嗓子叫救命。
“别慌,手给我。”纪清歌弯身抓住柳初蝶一只手,眼见她已经慌了神,抠着青石不肯放,只得缓了声音哄道:“表姐,松手,抓紧我,别抓石头。”
秋霜此刻也终于回了魂,学着纪清歌的样子拽住了柳初蝶另一只手,两人合力将落汤鸡一样的柳初蝶给拽上了湖岸。
离了水的柳初蝶全身的衣裙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不停滴着水,比在湖里的时候更像一只落汤鸡,腿软到站都站不起来,坐在地上一边发抖一边呜咽,形容极是狼狈。
纪清歌也有些束手,如今眼看就是端午,早就已经没有人再穿斗篷披风这些,她身上也只是春夏季的衣裙,绝无可能脱下来给柳初蝶遮掩的,也只能一边盼着回去取披风的珠儿能快些回来,一边拿了帕子先蹲身扶住柳初蝶的肩给她擦擦脸上的水渍,安抚道:“表姐莫慌,我已经令丫头回去取披风了,略等一时,表嫂也就来了。”
一句说完,四顾一下,眼中见到不远处很有几个公子哥们在望着这边指指点点,眉头一皱,对聚在此处的那些姑娘们说道:“能否有劳大家围拢些?多少也能遮挡些许,事后安国公府定然具礼相谢。”
这个时候她出口了安国公府的名号,再是愚钝也知道这一位只怕也是国公府的姑娘,自然也没有不应的。
何况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无端落了水,怎么说也都是无妄之灾,柳初蝶又是今日初露面,以往和谁也都不曾有过结怨,乍然出了这样的事,到底也愿意帮忙遮掩一二,何况又不需她们出什么气力,不过是大家围紧一点罢了。
所以纪清歌一句出口后各家的姑娘们也就围成了一圈,有几个还好心的拎着裙摆多撑开几分来挡光。
柳初蝶靠在秋霜身上,有了纪清歌冷静的吩咐和安排,她多少总算缓过了一口气来,眼中看到纪清歌一番安排完毕,又蹲身来看顾她,竟一把抓住纪清歌的手腕,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颤着嗓音哭道:“不是我自己失足,是有人……有人推我。”
这句话一出口,那原本紧紧围成了一圈的各家姑娘们顿时面面相觑,不止一个姑娘脸上露出或是尴尬或是不悦的神色。
偏偏柳初蝶此刻又是慌张又是愤恨,哪里还有心留意这些,只死死抓着纪清歌的手,强调:“有人推我,我才立足不稳!”
她此刻已经没了章法,出口的音量自然也就不低,不等纪清歌做出反应,那一群姑娘们当中早就有人不悦的开口——
“柳姑娘这话好没道理。”一个粉红罗衫的清秀女孩皱眉道:“我们与你今日不过初识,何来要害你落水的理由?”
她这一句显然说出了许多人心中所想,不止一个姑娘都颔首附和。
纪清歌皱着眉,如果说是柳初蝶自己落水,其实她也是不怎么信的,这一处湖边压根没有青苔和泥泞,如果是湿滑失足,多少总会有迹可循,可这一处湖畔的石岸上干爽无比,青石也并无陡滑的角度,这如果都能失足的话,除非是柳初蝶自己走到边沿然后一脚踩空,否则就不可能是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