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在哪?!
然而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浓雾一般的呛人烟幕,偶尔可从烟幕淡薄之处看到不远处的商船上一片火光,传入耳畔的除了近处嘈杂到难以分辨的人声之外,还有远处那木质船舷和甲板破裂的清晰碎响,以及商船上那些手无寸铁的船工们惊恐的哭喊,纪清歌脑中一片空白,她甚至忘记自己此刻身处群敌环伺之中,只顾抓住船舷,整个上半身都探出了船外,目光在阵阵的硝烟和火焰中拼命搜索着段铭承的身影。
跨海商船面对炮舰,显得庞大而又笨拙,而在被锁船矛牢牢勾住船身之后更是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在炮舰的炮口之下宛若待宰的羔羊一般,此时纵然开炮的并非是炮舰上的所有火炮,但这样近的距离之内,即便不需要瞄准,也已经是弹无虚发。
商船被夹在两艘炮舰之间,听了刘济严命令而下意识开了火的也只有其中一艘,但紧随其后,另外一艘也开了炮。
其实刘济严的命令并没有传达给第二艘炮舰,海上行船,人声终究细微,船与船之间彼此联络都是通过旗语传达,刘济严不顾一切的下令开火之后,这一艘炮舰上的旗手其实是属于犹豫不定的那一波,并没有打出号令,但……对面炮舰却由于这一边的开炮吃了一惊,向着这艘打出旗语询问却没有得到回应,心惊和无措之下,也紧跟着开了火。
纪清歌所在的这艘炮舰的一轮炮击之后,商船面向他们这一侧的船舷已经千疮百孔,熊熊火光之中,船身厚实的舷木如同脆弱的蛋壳一般被火|炮轰出了巨大的塌陷和破洞,船身也向着他们这艘炮舰慢慢倾斜。
商船上的船工们甚至没有时间救火和逃生,就迎来了另一侧炮舰的齐射。
如果仅仅是这一侧的炮火,毕竟火力只射出了一部分,引发了的火|炮连半数应该都没有,商船虽然中弹,但毕竟受损的程度有限,还尚能支撑,但此刻另外一侧炮舰的火力全开,却让这艘跨海商船受到了重创!
跨海商船本就高大,船体也比炮舰要高大,从纪清歌这一边望去,只能看到自己这侧的商船船舷,根本看不到另一侧究竟是什么情况,但那透过狂风传来的炮声,和商船本身的巨震,以及乍然升腾的冲天火光,已经足够让她知道发生了何事。
炮火之后不过是短短数息,面前这一搜商船已经宛若一支冲天的火炬一般,纵然风浪狂暴,也浇不灭的熊熊烈火,照亮了昏暗的海面。
靠近她这一侧的商船船身,由于开炮的数量到底并不算多,因此损坏得尚还在可补救的范围内,但仅仅从那船体骤然向着对面倾斜而去的幅度,纪清歌也知道那遭受了满满一轮炮火洗礼的另一侧船体,必定是伤损严重!
几乎就是要验证她想法也似,被笼罩在升腾的火光和呛人浓烟之中的跨海商船,终于开始了徐徐的下沉。
怎么办?!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散碎四散的破裂船板,和漫天的火光浓烟,一团纷乱之中偶尔能看到有惊慌无措的船工身影慌张闪过,却根本找不到那一袭朱红的亲王袍服,就连欧阳的身影也是一并不见。
纪清歌已经完全慌了神,情急之中她甚至转头去寻找她从商船过来炮舰时乘的那艘小艇——只要动作快,是不是还来得及回去商船上接人过来?只要她能抢在商船沉没之前……
此时此刻的纪清歌,已经完全忘了她自己眼下并不是身处安全之地,她也忘了她周围的是二百名刀兵出鞘的敌人,所以当有刀光对准她伏在船舷上的脊背当头劈来的时候,纪清歌甚至都没有来及反应。
或者说,她甚至没能及时察觉到背后有敌人欺近,整个人就已经笼罩在了刀光之下。
全凭着武者自身的本能,纪清歌下意识的回头,然而手中雁翎刀还来不及做出一个正确到位的格挡动作,就已经被那迎面的一击磕得脱了手。
再度跃起的雪亮刀光在纪清歌眼中变得缓慢,这个时候,她的心神还牢牢牵扯在身后烈焰熊熊的商船上面,右手虎口被刚刚那一击震得发麻,睁大的双瞳之中倒映着那雪亮刀光。
就在她终于将意识拉回的一瞬间,也是终于意识到这里是战场,不容有丝毫懈怠的时候,已经是刀锋直逼面门。
此时此刻,距离她最近的飞羽卫也在几丈之外正与叛军厮杀,极度的以寡敌众之下,纵然眼角余光瞥到了她身处危机,却也根本无暇顾及。
……这一次……又要死了吗?
纪清歌瞳孔中倒映的刀光极速逼近的同时,她心底却恍惚升起了一丝荒谬。
……小师叔之前说的什么福寿安康,原来……也只是骗人的……
……她两世都逃不过这早夭之命。
这算不算命中带煞?
没等她想完这下意识的自嘲,眼前那当头落下的雪亮刀光便突兀的变成了两截!
雁翎刀正常的刀身长度是三尺有余,然而纪清歌眼前这一道刀光,却在眼看劈中她的一瞬间一分为二!
上半段眨眼之间就不知飞去了何处,连着刀柄的下半截只剩了一尺左右,却就在下一瞬间,这只剩了半截的刀身就在纪清歌眼前又一次的分崩离析,被一道墨色的乌光在半空直接绞得粉碎!
“战场之上——”熟悉的语音在耳畔响起的同时,有人一把揽住她的腰身轻轻一带,就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后。
“——发什么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