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足惧哉!(1 / 2)

纪正则语音落地,一片死寂,有的人心中一喜,有的人心中一忧,但不论是喜还是忧,都瞬间将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盈盈立在当院的纪清歌身上。

……这纪家的嫡小姐,可惜了。

在场的人里并不只有纪家的下仆,除了宁博裕父子之外,尚有被调来增派人手寻人用的捕快差役,这些人可不是端纪家碗吃饭的,其中不乏心思老成的,也已是隐约看明白了今日之事只怕是这纪家的家主要强摁着嫡小姐低头认罪。

明明这嫡小姐出示的画像已经证明了此事必有内情,却不知这纪家家主为何竟会置之不理。

一个闺阁女子,若是从此得了个心存歹念谋害幼弟的名声,最起码半辈子都毁了,婚配之时谁家会肯相看?

可比起名声委地,未出阁的姑娘被逐出家门,这才是更不堪的!

名声难听,不过是议亲时艰难些罢了,可若是被逐出家族,从此就是无根漂萍,本朝没有女户,一个弱女子如何立足?好一点的还能去庙里青灯古佛,差一些的,怕不是只能去秦楼楚馆了。

是毁半辈子?还是毁一辈子?

再是心有不甘,也知道该怎么选。

纪清歌微微垂下眼眸,将一切有怜悯有同情亦有幸灾乐祸的目光隔绝在心门之外。

纪正则心头难以察觉的松了口气。

——只要这逆女乖乖认错,大不了日后补偿她些什么便是了……

然而,还没等纪正则想好到底要如何补偿他这个女儿,庭院中间的纪清歌已是再度抬眼,双瞳之中眸色明粲,几乎压过天边才起的朝霞。

“父亲。”

少女的音色清丽悠扬,出口的语调却很稳,没有丝毫怯懦和颤抖,一字一字的吐出唇畔——

“如果这就是父亲的裁定,清歌也只好就此冥顽不灵下去了。”

“你——”

所有人都被纪清歌的决定惊在当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想到她竟烈性到这个地步。

——这纪家的嫡姑娘莫不是疯了?

“你这——孽障!”

纪正则怒不可遏,望向纪清歌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纪清歌却目光灼灼,不退不避。

迎着纪清歌灼人的目光,纪正则终于冷静了下来,这不是愤怒过后的冷静反思,而是暴怒到极点的山雨欲来。

“好一个冥顽不灵,好一个忤逆不孝!”纪正则压抑着怒火的洪亮声音笼罩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边:“既如此——”

话音不过略微一顿,随后便是掷地有声的后半句——

“——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淮安纪家之人!”

“日后,天高海阔,随你去往何方,皆与我纪家无关,随你富贵贫贱,亦与我纪家无牵扯!”

“哪怕身死魂消,到了阎罗殿前,你也不准再说是吾纪正则之女!”

死一般的寂静之中,贾秋月掩饰的低下头,用帕子捂住脸,不知情的人还只当她在不忍,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这是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守在她身边的孙妈妈适时的扶住她,伸手给她揉着心口,口中说着:“夫人您当心身子。”

这一对主仆的惺惺作态,纪清歌恍若不见,明澈的双瞳直视了纪正则一刻,缓缓颔首道:“父亲之语,清歌定当牢记于心,今生今世……莫不敢忘。”

——自作孽不可活!纪正则重重的哼了一声,平了平气,这才道:“既如此,你便去吧。”

只等这孽障出了纪家大门,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冤孽……只待择日开祠堂,族谱上除了她姓名之后,便是一了百了了……

但纪清歌应声之后却并不动作,“虽是父亲今日将清歌除族而去,但清歌却要向父亲讨要一物。”

纪正则闻言下意识的皱了皱眉,随后又松开:“何物?”

银钱?还是房屋田亩?这孽障虽是不肖,总算今日之后便再无瓜葛,只要不是太过分,倒也不是不能……

“只请父亲,将清歌生母的灵位请出,交由清歌便是。”

什……

纪正则刚想应声,却猛地怔住,适才刚有所放松的心弦骤然紧绷了起来!

“你说你要何物?!”

纪清歌放缓了语速,一字一顿的说道:“清歌生母的灵……”

“住口!!!”

纪正则一声爆喝打断了纪清歌未完的语句,脸上已是色变,抖着手指着她,半晌才怒叱道:“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

与陡然色变的纪正则不同,纪清歌却沉静如昔:“清歌逆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