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恨不能是抢过梁季文手里的信封自己来看!
“快拿出来,快拿出来!”车间主任急得不行,连声催促着,“燕京工业学院......”
车间主任怎么着都是识字的,看着那六个字,不会动了。
燕京是人们最想去的一所城市,没有之一,工业是最勾工人眼睛的字眼,也是没有之一。当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的时候,那注定让所有工人流下羡慕嫉妒恨的垂涎的口水。尤其燕京工业学院是工业部直属的院校,兵工七子之首,绝对的老大地位。
车间主任兴奋得不行,一大把年纪了还连蹦带跳地跑去找厂长汇报这个好消息。
在场的人听全的学校名字,就都兴冲冲地跑了。这是跟认识的人炫耀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自己考上了。
梁季文身边还围着一圈人,或是酸溜溜不甘心的,或是真心恭喜的,或是想要在梁季文这里多套点话留着吹牛的。
梁季文扭着脖子朝湛九江工作的那栋楼看去,果然就看到湛九江靠在窗户边上朝他这边挥手,梁季文也朝他挥手,然后——窗户就被毫不留情地给关上了。
梁季文心下咯噔一下,想要去找湛九江,但他这边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还被厂长给拉走了。
高考成绩前两天出来,最高的是湛九江,四百九十二,市里第一省里第二,梁季文分数四百五十六,在省里也能排上前十五。江厂长在成绩下来那时候就想着要好好庆祝庆祝了,但被湛九江和梁季文劝了下来,一切等录取通知书到了再说。
志愿在高考前填好,在没有见到试卷和分数前就填报,怎么说都不可能是在对自己成绩有足够的认识上下笔的。就拿隔壁自行车厂的第一钱志邦来说,四百五十一分,比梁季文也差不了几分,可他填志愿的时候压根就没想着要往燕京填,只填了一个本省的重点大学。录取虽然是被录取上了,但人心里的后悔也是绝对不少的。
过不了多久听到梁季文的成绩和学校,说不定连跳河的心都有了。要说梁季文,那也是亏了的。四百五十多分,燕林大学分数线肯定是都够了的,如果运气好一点,能上燕林的希望也是很大的。
出了钱志邦那档子事,这几天周围的气氛都不是很好。
今年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没有往年的卷子,没有往年的录取分数线参考,复习资料、时间都不够,学校也只有模模糊糊的每个概念,最后弄出了不少乌龙事情。
梁季文从厂子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厂子大门前人来人往一下子就多起来。梁季文往拐角一看,湛九江正仰着脑袋抽着烟。等梁季文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半截香烟稍稍往下滑了一点,然后大拇指和食指一拧,甩手一扔,被灭的香烟头就进了垃圾桶。
“看什么看!磨磨蹭蹭,不知道我肚子饿啊。”湛九江口气可以说是很差了,黑着脸借着拢衣领的动作偷偷吐了好几口气,想尽量把烟味从胃里吐出去。
湛九江抽烟是跟着梁季文学起来的,十四岁的半大小子的第一包烟是从一包三毛五的大前门开始的。一包勤俭才八分钱,三毛五的大前门无疑是很奢侈的香烟了。湛九江记得一包大前门,他和梁季文两个扣扣索索地抽了五个多个月,平时都抽勤俭,只有攒够五块钱了,才奖励似的每人抽上一根。小时候抽得最多的是大前门,但是后来慢慢地,他就喜欢上了一毛两分钱的握手。
也是第一次抽握手的时候,他用嘴准备去叼梁季文嘴里的香烟的时候,嘴唇碰嘴唇地就对上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但那并不妨碍他喜欢上握手的味道每一次抽握手的时候,好似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瞬间的悸.动。
在两人还没交往前,湛九江是靠着握手回忆,而交往后,他则是靠着握手回味。
“别蹭了,嘴皮子都要给你蹭破了。”梁季文掰过湛九江的脸,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嘴唇抬高了看清楚。
“那么多人!”湛九江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这么摆.弄,心里又是气愤又是羞恼,还有一点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骄傲和一种能光明正大在阳光下的兴奋。
“那又怎么了?”梁季文不以为意,只要他不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上去,说会觉得两人动作怪异?真有些个想歪了嘴碎说闲话他,他也不怕,保准给打得服服帖帖的。
梁季文看他嘴唇上只是起了几层皮,有几道深红色的裂纹露出来,但还没开始流血,便把他放开,叮嘱道:“回去就把唇膏给我摸上,嘴上流血了虽然不疼,但你难受不难受?”
湛九江伸着舌尖在下唇中间那似乎能尝到血腥味的地方舔了几下,不是很痛,但确实怪难受的。
梁季文见他丢掉了郁闷,决定晚上给他做个费油的大菜,再给煮个火锅,这么冷的天气热乎乎地吃上一顿,什么郁闷什么不开心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