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说了些别的,张无惮想起白天时说了半截的话,重新拾起来问道:“对了,风老前辈怎么不在思过崖上待着了?”
令狐冲想起来什么,忍俊不禁道:“他老人家叫你那两车荔枝绿勾起了酒瘾,可在华山上喝酒,总是有人管束着喝不痛快,便打着遍寻年轻时故友的旗号,下山云游去了。”
他初闻酒都给喝光了的噩耗还不敢相信,再三问过宁中则方知,倒非都是风清扬一人喝的。最开始他还是每天一小杯,后来改成每顿饭一杯,而后添至顿饭两杯。宁中则一看,这还了得,忙给岳不群打了小报告,岳不群就拉着封不平每顿饭专程跑思过崖上吃,见天叨逼叨请风清扬保重身体,饮酒伤身云云。
岳不群唠叨功力见长,说些车轱辘话能一口气从他举起筷子说到他饭后小睡。老头上了年纪了,哪里听得下这些,尤其宁中则夫唱妇随,发起了“有酒大家喝”的活动,要将风清扬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便是如岳不群这等不喜饮酒的都小酌几口,小辈弟子更是每天都能分到一小杯,真是喜不自胜,两车酒虽多,可也经不起这般喝,一个月出头就喝了个精光,可将风清扬气得不轻,撂摊子不干下山逍遥去了。
令狐冲笑道:“师父师娘也是好意,还不是看风师叔祖上了年纪,真叫他全无拘束地喝起来,怕真喝坏了身体。”风清扬年轻时善饮,他要一直喝酒喝下来也没什么,可自剑气相杀二十年来,他一直饮山泉、吃野果草草对付,清淡惯了,骤然加餐加酒,真不是说笑的。
张无惮问道:“那你们就这么把人气走了,不怕他下山再喝吗?”
“这怎么会,我师娘特意叫四师弟施戴子服侍着师叔祖出游访友,我这位师弟,十分较真死板,真应了他的名字是个呆子。他既得了我师父师娘命令,若风师叔祖饮酒过度,定会在旁劝着点。”令狐冲故作憨直地挠了挠头皮,“我想风师叔祖总不至于躲开四师弟,偷偷喝酒吧?”
说罢,两人痛笑了一阵,和衣睡下,直至天光大亮了方才爬起来。张无惮在此地同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聚首三日,好生联络过感情,方才告辞离开,取道武当而来。
张无忌早在一个月前就收到了亲哥书信,知道他要带自己下山去耍,自收到书信起便翘首以待,这一盼就盼了整一个月。待得好不容易把人盼来,先搂着他好一通亲热,方想起此节来,不依道:“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这个锅张无惮才不打算背,奇道:“我在书信中不是早就说得一清二楚了吗,少说还得半个月才能来接你,这么早就等着啦?”
张无忌悻悻道:“我还以为收信第二天,我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在床头站着呢。”说少说半个月还真拖到一个月才来啊,生活需要惊喜懂不懂?
令狐冲在旁边站了许久了,见张无忌除了最开始有礼地招呼之后,眼睛就一直黏在张无惮身上没扒拉下来,还仗着高大些伸手揽着张无惮肩膀,咳嗽了两声,笑道:“张公子,好久不见了。”算来他们自张无惮十二三岁那次张三丰寿辰上,合理给了一个仗势欺人的崆峒派弟子好看后,就没再见过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拿什么话题来引开他的注意力了。
张无忌一时有些茫然,心道刚才不是都打过招呼了吗,怎么又来一遍,还是爽朗笑道:“令狐大哥,我哥时常提起你呢,我是他亲弟弟,不用这般客气,你怎么称呼他的,怎么称呼我就可以了!”
这种表情出现在一张跟张无惮一模一样的脸上,叫令狐冲看得好生新鲜,还是一笑,正待开口,脸梢一僵,那“忌弟”两个字却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张无忌便听到旁边一声爆笑,扭头看过去,见张无惮笑得直打跌,反过头来拍他的肩膀,嘿嘿道:“也叫你尝尝我一直以来受的苦楚。”真心话得说“惮弟”也不好听,可比较起来,比“忌弟”好听多了好嘛!反正他是听惮弟听惯了,深觉令狐冲叫出来颇有韵味还情谊满满,每次都听得他心头荡漾。
张无忌眼珠一转,反嘿嘿道:“那就叫无忌呗。”我能叫无x,你能吗?他俩一道长起来的,他可是知道他哥对这个破烂名字有多么深恶痛绝。
张无惮心头一痛,不再接话,一抬眼见小昭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此处,她手足上皆有镣铐,乃是杨逍为防她逃跑所戴上的,乃大漠精铁所铸,寻常兵器无法斩断。
张无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低声道:“哥,小昭待我很好,方方面面都很周道细致,她也不是个坏人。”他想替小昭求情,可想来他哥这般待小昭自然是有考量的,便没冒然开口。
张无惮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放心,待她母亲归来,我自会寻杨左使,拿了钥匙来给她解开。”说罢见张无忌长出了一口气,又道,“哥还指着你多生几个娃娃呢。”想想他弟让他和谐了好几个媳妇还预支了好几个孩子,他这个当哥的真是太渣了。
张无忌一张脸爆红无比,忙摆手道:“什么啊,哥你别乱说,人家还小呢,我把她当妹子看。”
张无惮神色微妙,他自己说的时候并不觉得如何,可听张无忌说,觉得这话真是刺耳啊——弟弟,你命定的妹子们也就这位如今还看得上你了,你得把握住机会啊。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比原著中他二人相见还要早了两年呢,小昭那时年岁就不大,如今就更稚小了,张无忌要真有啥啥想法,他反倒该为弟弟恋童倾向担心了。
张无惮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尽数压下,先和令狐冲去见武当长辈们,因张三丰还在闭关,只同宋远桥等人见了。宋远桥好生勉励了他们几句,到临走时,一打眼见宋青书在一旁蠢蠢欲动的模样,便道:“青书,你去送他们一程。”
宋青书连忙应了,引他们自真武大殿中出来,对张无忌使了一个眼色,笑道:“无忌,你先随令狐兄下山,我有段时日没跟你大哥见面了,正想好生亲热亲热。”
张无惮忙道:“就是多说几句话。”什么亲热,宋公子咱俩不熟啊,你可千万别坏我名声。
令狐冲多打量了宋青书几眼,深觉自己今日心塞的次数有点多,张无忌还好说纯粹是玩笑,这小白脸却唇红齿白的,俊俏得不行不行的,搞得他也心塞得不行不行的。
倒是张无惮立刻撇清干系的话语叫他笑了,令狐冲固然知道是自己多心,也非当真心塞,不过是以此玩笑罢了——但是说亲热的这小子是真的叫他看不顺眼。
张无忌不管这些,领着令狐冲就走了。待他们走远后,宋青书才低声道:“前些日子在外云游的六师叔来信,说峨眉那头又起了两派联姻之意,过不几天便要使人来谈。”
原来周芷若回山后,灭绝师太再三追问,见她还是咬定同张无惮只是兄妹之情,痛失此佳婿,大是扼腕,想张无惮这头是指望不上了,那就广撒网,武当派拔尖出挑的大侠少侠也有不少,又是有名的光棍山,人选多得是。
张无惮“嗯?”了一声,听宋青书难掩悲愤道:“不是我就是无忌,这可如何是好?”
他能打听到这消息不稀奇,但要说连人都打听出来了,那张无惮就不信了。依他对灭绝的了解,这绝不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灭绝最多是有了这个念头,放放口信试探一下武当方面的反应,不可能提前想好找谁。
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就是无忌的?”
宋青书得到消息后惶惶不可终日已有一段时日了,开玩笑啊,女人就算了,还是峨眉山上出来的女人,光这个标签都能吓得他晚上睡不着觉,闻言哏了一哏才道:“不然呢,二代弟子要成亲早就成了,何必拖到现在?三代弟子也就我们两个是拔尖的,等闲人师太也看不上。”灭绝师太的眼光挑剔也是出了名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挑到殷梨亭头上。
张无惮笑道:“什么叫拖到现在,七叔比咱们大不了几岁。”好吧算一算大了快十岁呢,“六叔年纪也不大。”
提起这一茬来,宋青书脸梢一下就沉了,微怒道:“峨眉还有脸相看六师叔,要不是……六师叔何至于感情受创,看上个男人?”
张松溪回来一说,武当上下都沸腾了好吗?待到殷梨亭回山,宋青书再见他就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如今看女人也浑身发毛,但受创显然还不如殷梨亭严重,好歹对男人还没甚感觉。
张无惮摸了摸下巴:“这你放心就是,峨眉那头不好说,可咱们这边,只要你要相不中,难道还怕太师父他们逼婚不成?”提到逼婚就想到殷野王,他心头一阵发寒,想着自个儿可得快些反过头来逼张无忌找姑娘生娃娃,转移压力才是。
宋青书无精打采,恹恹道:“但愿如此吧。”他不怕太师父,就怕他爹。
张无惮见他这般情态,也起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拍了拍他的肩膀。待跟宋青书分别,他下了山去,再见到张无忌和令狐冲,笑道:“咱们走吧?”
这一看就是不想说跟宋青书谈的是啥,令狐冲也没问,把人拽过来先拉住了手,方道:“直奔江南?”
张无惮想了一想:“要沿途有什么美酒飘香的小镇,也大可绕道去看看嘛。”
令狐冲双眸发亮地紧盯着他,张无惮深觉这是个对视增进感情的好时机,正待回望,却听一旁的张无忌道:“哥,都过晌午了,咱们是不是该先去吃饭啊?”
张无惮想装听不到,努力挤出深情脸来。张无忌一看大惊失色,还当他要赖了自己午饭,忙去揪他衣袖:“你们是不是吃了饭才来的?我还没吃啊!”完蛋怎么还没反应,再揪揪。
“……”张无惮都听到袖子缝线撕拉的声音了,不得不扭头扫了他一眼,木着脸道,“走吧,先找地方填饱肚子。”
第89章绍敏郡主
走了一整天,晚间时他们便歇下了,张无惮正跟令狐冲说着悄悄话,一抬眼见张无忌正从窗户中爬进来,纳闷道:“你干什么?”捉奸?
张无忌笑道:“哥,我来找你睡。”说罢看到还有一人在他哥床上,愣了一下,旋即高兴道,“令狐大哥,你也在啊?”
令狐冲本来大感尴尬,见他是这态度,自个儿也放松下来,禁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思想龌龊所致,看人无忌根本没当回事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