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太子原本对自己的部署还有几分沾沾自喜的得意,可现在被这无声却无处不在的冷酷气势一压迫,这心志几乎立刻就被夺了。
这一刻,他哪里还有自信自己那些人,没全部被外面的强大对手清理掉。
默然想了想,太子终于颓然重重跌坐椅子里,扯着嘴角硬挤了抹无奈苦笑,“罢了,殿下就殿下吧。”
起码眼前还能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人还在,其他一切就都还有可能。
他不甘的咬了咬牙,又在屋子里默默叹息一会,眼看一刻钟的考虑之期立刻便到,他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迈向院子。
出到前院,太子在走廊下望见那个人——那个清瘦却不瘦弱的男人,登时心头就发懵了。
那男人一袭寻常乌衣,靠近院中的樟树挺拔笔直的负手伫立。远远望去似一座难以逾越的冰山一样,一双沉黑锐利的眼睛无意掠来,浑身散发的迥然气势便压迫得你透不过来气。
可再看,那挺拔的身影又更似一柄出鞘的锋利宝剑,略一转目,那冰凉凌厉的寒意便令人生出不寒而栗之感。
然而更近一步,又让人觉得那更似无形的寒风,就这么恒定的负手站着,便似隐隐扑面的劲风。无声无息之中,就将你整个人都沉浸在他冷酷的气息里。
只是短短的一个眼神交汇,太子便已惊出一身冷汗来。
心有所惧,脚步便下意识的缓滞下来。
院中那清瘦的乌衣男人似乎终于发现太子已经走出来一样,缓缓转过身去,平淡无奇的扫了眼太子,太子被那幽沉无形的目光触及,心里却再度起了不同的奇异感觉。
再没有刚才的凌厉冰冷,只是淡然平和中微带戒备,就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而已。
太子这才暗中松了口长气,背后粘溚的冷汗终于在这口长气下痛快淋漓的滚落下来。
“殿下请上车。”那人回头望了太子一眼,竟然没有第二句话,直接就面无表情的打一个请的手势让太子上去。
太子这才发觉,院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一辆马车。
马车很普通,一点奢华的感觉都找不出来。
“阁下……”太子打量的目光从马车转到那清瘦男人身上,正想不坠身份的询问什么。
那人语速不快,却似漠漠一扫就能看穿太子心思一样,直接开口打断他,继续又是不紧不慢却也毫无半分恭敬之意的语调重复,“殿下,请上车。”
太子自知从他选择走出屋子到这院里见这个人开始,他就已经变相成了阶下囚,此刻在这个人面前就算他还想拿出一国储君的气势端端架子,却悲哀地发现在这个人无形却强大的气势之下,他根本一点架子也摆不出来。
末了,只能悻悻的住嘴,努力保留最后一点储君的气势与尊严走向院中的马车。
从廊下走到院中的马车,不过短短二三十米的距离,太子却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跳出来一样。
一步一步的,走得缓慢而小心翼翼。
差不多走到那辆马车,他才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果他理解错误,眼前这个气势强大的清瘦乌衣男人并不是父皇派来的……,那么他踏上这辆马车之后的命运又会如何?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里昙花一现般闪过而已。
除了自己的父皇,他想像不出还有谁能培养出如此优秀高大的杀手来。
这种人,气息收敛自如。不想让人察觉到存在的时候,就如你身边的空气一样的自然。可想让你意识到他的存在时,就如如同一座压迫得你透不过来气的大山一样矗立在你心里。
他恍惚曾听过这样的传言,说是每一代的帝王都有一支只属于帝王的秘密护卫。
那支谜样护卫的存在,除了帝王之外,从来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面目,更没有人知道它以什么方式存在。
太子还记得当初听闻这个传言的时候,还十分不屑的嗤之以鼻。可如今亲眼看见这样一个就如普通百姓一样的男人后,他忽然对传言百分百相信了。
不但相信,他心里甚至还生出奇怪的感觉。就是觉得真实中那支只属于帝王只有帝王才知道的谜样护卫,或许它的力量比传言更神秘更强大。
以往他心里总有那么一点点遗憾,遗憾自己未成为这个国家唯一的主人时无缘得见那支传言中无比厉害的护卫。
可如今,他亲眼得见了,却无比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看见。
怀着复杂得难以言喻的心情,太子似笑似哭般变幻着神情,绷着身子一步步走向马车。
然而,就在他弯腰钻进马车的一霎,忽然一道无形无声的劲风轻柔得如同空气般袭向他腰部。
他顺势坐进了马车里,可是刚才似乎错觉有什么骚动过自己腰际的地方,此际已经没有任何异样感受。
太子忐忑又紧张的闭着眼睛,靠住车壁惶惶坐好。
没有一句话,随即马车便启动了。
直至离开禹城,马车往不繁华也算不上荒凉的城镇走去,太子才渐渐察觉到身体不对劲。
他自幼习武,多年来还是一直由名师教导,所以他的身手也算不错。
可是此刻,在他感觉自己身体不对劲之后,他试图运功活动一下,这才迟钝的发觉自己一身武功都已被禁锢。
太子心下骇然,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惊慌或发怒。而是按捺着心慌,努力让自己镇定的回想,到底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又是如何在不动声色之间发生的。
默默想了一会,他才终于想起自己初登马车时那一缕自然又古怪的劲风。
“是你?你为什么要禁锢我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