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当真如此急切,而是在楚帝派人监督之下,不得不做出这姿态来。
太子突然前去皇庙,这事虽不张扬却也算不上什么隐秘。总之,他只身进入皇庙这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前后不过半天时间,便有很多人都收到消息了。
离王府花园一角怪石堆砌的假山旁,是一座幽静开落的亭子。此刻,风华潋滟的离王殿下便独坐在亭子里左右手执棋与自己对弈。
和气的圆脸侍卫已经在亭子外面的圆石小径上站了好一会,眼看离王殿下手里白子迟迟未落,他脸上笑容都快绷不住了。
主子这是故意逗他的吧?
往日自己对弈一局哪里需要如此长时间?
一定是故意的。
张化定定盯着楚离歌手里那枚白子,烈焰灼灼情人一般炙热的目光盯了片刻,楚离歌终于慢悠悠的将白子放落棋盘。
最后一枚棋子完全落盘,张化才暗暗松口气,随即大步迈进亭子,躬身道,“主子,一个时辰前,在禁军与内侍的护送下,太子已经进了皇庙。”
楚离歌淡淡睨他一眼,不轻不重的“嗯”一声,便收回目光再不理会他。
张化见状,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可想了想,又有些懊恼的一拍自己脑袋。
楚离歌大概觉得他古古怪怪的举动碍眼,便又抬眸飞了记冷清目光过去。
“属下这就走,这就走。”张化谄媚的嘻嘻一笑,一边拍着脑袋骂着自己笨一边飞快的倒退出去。
隔那亭子老远,他夸张的拍拍胸口,唾骂自己一句,“果然是笨蛋,主子早就安排好其他事了,我非要跑过去多事。”
为搏美人一笑,他们家殿下也是用了心的,他怎么能巴巴的上赶着拆台呢。
难怪讨人嫌了。
想到这里,张化又用力的拍了自己脑袋一巴掌,“果然是笨了。”
离王府这边云淡风轻不当回事,可李大将军府这边却因为这事人心浮动不安惴惴。
议事厅里。
李东海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他看了眼坐在上首的大将军,迟疑了一下,问道,“父亲,可知道殿下为何被送去皇庙吗?”
当然这个送,在李东海心里其实是押送而非护送。不过,他们父子二人说话,有些事大家心领神会,不必说得太仔细。
太子兴冲冲的将绝世名琴龙吟送进宫献给楚帝,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李怀天自然也是得到消息了的。
可问题是,楚帝让太子去皇庙的态度太过奇怪,以至本就不擅长谋算的大将军愣是揣测不出圣意。更没法将这两件事,勾出必然的联系。
想了想,他才道,“我估计跟殿下之前所献的名琴龙吟有关,但具体怎么回事,目前谁也不知道。”
琴弦有千羚草这事,楚帝严令外传,李怀天自然得不到准确消息。
“那父亲对这事怎么看?”
李东海这么问的时候,眉头都隐隐打结。因为皇后的关系,他们李氏一族,尤其是与皇后嫡出同支的大将军一脉,不管愿不愿意一早就被归入太子阵营。
不管为了谁,太子都不能出事。
而在李家屡屡折损之后,保存住太子的势力就显得更加重要。
可眼下,太子却莫名其妙的被送进皇庙……。这还不止,太子一入皇庙,就似是被软禁起来一样,外面有禁军把守,里面还有原本的守卫,就想想暗中打听消息也不行。
李怀天扫一眼眉头打结的儿子,心里也是阴霾浓覆。
不是在特殊的日子,不是皇室宗亲一道前去,不管太子因什么去皇庙,仅仅这件事本事释放出来的信号,就不那么美妙。
“父亲,我们是不是该进宫一趟?”
问一问皇后的看法,多个人商量商量,也好过他们眼下在宫外两手一摸黑,完全睁眼瞎子一样。
别人可以静观事态发展,他们这些以太子马首是瞻的,却万万不能什么也不做的冷眼旁观。
李怀天想了一会,同样也吃不准楚帝突然来这一出是什么态度,便皱着眉头道,“嗯,是该进宫一趟。”
他可记得他那个身份尊贵的妹妹经常三令五申,禁止他们在宫外轻举妄动。
这事并不明朗,他就更加不想轻举妄动了。
不过抬头望了望天,他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些,“今天是进不了宫了,还是先递帖子,明天再进去吧。”
李东海自也晓得皇宫里头规矩大,望了望天色,也只得无奈附和,“只能这样了,那我先让人去准备准备。”
这一夜,大将军府的人是忧心忡忡以至辗转难眠。不过慕府里,慕晓枫却因为病情反复,而一直睡得昏昏沉沉,半点也不知外面风波又起。
翌日,早朝过后,李怀天离宫前见到了前来传讯的冯嬷嬷。
金壁辉煌的凤栖宫正殿内,李怀天朝着殿中冷艳高贵的女子遥遥一拜,高呼,“臣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将精致茶盏递给旁边宫女,眉睫轻抬,艳光生波眼眸淡淡望过去,“哥哥坐吧。”
“谢娘娘。”
李怀天忐忑坐下,瞄了眼上首端着高高姿态而坐的女子,微微倾身探问道,“不知娘娘对当世名琴凤吟有什么看法?”
李怀天这么问,当然不是真的询问那张琴。以皇后玲珑心肝,自是一点就透。
眼角轻抬,不冷不热的反问过去,“莫不是哥哥对这张琴有什么不俗见解?”
李怀天心里打了个突,不太明白她这打太极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怔了一下,又问道,“臣觉得,琴是好琴,不过……。”
皇后抬眸斜斜睨过去,一声含嗤冷哼,“不过什么?”
李怀天木着脸,略略正了眼看了看上首端坐的雍容女子,瞧着她冰冷的姿态,心头一时浮上几分莫名烦燥。皱了皱眉,便直接道,“太子前去皇庙这事,臣觉得颇有蹊跷,娘娘可是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