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玥怔了怔,小姐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不期然对上少女吟吟含笑的明亮眼眸,冷玥心头一惊,随即渐渐回味过来。
慕晓枫看着她眼神逐渐清亮,神情更多了若有所思之态,才又轻轻说道,“现在,可想明白我什么意思了?”
“是,奴婢明白,”冷玥看她一眼,绷直身子极严肃道,“小姐想让他死而不死。”
青若将慕晓枫乌丝上所有发饰都取下,又梳理了一番,听到这里,才忍不住插了句嘴,“什么死而不死?死就是死了,难道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慕晓枫默默与冷玥对视一眼,随即弯起唇角淡淡笑开,却没有为青若解惑的意思。
她不解释,冷玥自然更不会多嘴了。
青若抬头,看了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倒也不放在心上,作为小姐的贴身丫环之一,她的职责就是忠于小姐,照顾好小姐日常起居。
其余的事,以她的脑子,还是别为难自己好了。
“小姐,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
慕晓枫看了眼冷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冷玥立时肯定的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将这事办得妥妥当当。”
“嗯,那我就将这事交给你了。”说罢,慕晓枫起身走向床榻。
这一夜,京城有数个地方的人惶惶不安,可慕晓枫却一夜无梦,睡得十分踏实。
翌日,睡眠极好的慕晓枫神清气爽的起床,用过早膳之后便吩咐道,“红影,安排马车,我稍后要出府一趟。”
红影笑了笑,随口道,“小姐是打算去刑场观看?”
“刑场?”刚刚泡好茶端进花厅的青若闻言,登时吓了一跳,“小姐真要去看那么血腥的画面?”
活生生砍掉脑袋,光是想想,青若就觉得浑身打颤,这有什么好看的。
慕晓枫接过青若递来的茶慢慢呷了一口,才含笑道,“哦,我去凑凑热闹,不过对砍头这样的事我暂时还提不起兴趣。”
青若夸张的拍了拍胸口,“吓死奴婢,这种事情小姐最好永远也提不起兴趣。”
慕晓枫看着她变相关怀的举动,眼底微微莞尔。
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锁着李南胜的囚车就开始推上大街出了午门缓缓往刑场而去。
砍人脑袋这种血腥的热闹,青若不爱看,不过爱凑这种热闹的却大有人在。
囚车所过之处,两旁百姓——当然不是夹道相送,而是露出或兴奋或幸灾乐祸或麻木的表情,拥挤着在旁边看着。
这些随着囚车簇拥蠕动的人群里,还有两张格外与众不同的面孔。一个是神情沉痛哀伤又焦急的李东海,另一个则是哀痛麻木又无奈的李怀天。
这两人随着人群往刑场移动,除了哀伤悲痛之外,李东海眼里更不时闪烁着某种疯狂光芒。
“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做出劫刑场的蠢事来?”就在前往刑场途经的大街上,一座还算雅致的茶楼二层,有人临窗而坐,懒洋洋含笑指点着隐在人群里的李怀天父子。
他旁边一个眉目自然流转着淡淡傲然之色的如玉少女往人群望了望,迟疑了一会,不太确定道,“应该……不会吧?”
夏星沉把玩着手中杯子,含笑凝望人群却不语。
少女便将目光转向在座之中另一个笑意温软的少女,“晓枫,你觉得呢?”
慕晓枫眨了眨眼,明亮透澈的眸子在阴影下看来越发熠熠生辉。她将凝注的目光收回,淡淡划过君莫问姣姣脸庞,含笑道,“莫问觉得,南楚几乎过半兵权能交付在一个活得不耐烦的人手里吗?”
劫刑场,纯属自己找死。
她倒是盼着李怀天有这么蠢,不然李东海能这么蠢也不错。李氏砥柱若倒了,凤栖宫里头那位自然再不能稳如磐石了。
这么简单容易扳倒南楚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她就是睡梦里也会乐得偷笑的。
君莫问默然,暗暗汗颜垂眸,却又忍不住悄悄抬起眼角往那慵懒恣意的靛蓝身影瞄了瞄。
虽然大家一致认为李怀天不会冲动做出劫刑场的蠢事来,可君莫问心里还是跟冷玥一样有着深深疑惑。
“晓枫觉得,他们真会眼睁睁看着李南胜被?”她闭了嘴巴,不过却随即扬起手掌往空中一劈,做出砍头的手势。
慕晓枫看了看她,当真被她这没有技巧可言,却又偏偏装作小心翼翼套话的模样逗乐了。
“不然莫问觉得呢?”不看着李南胜被砍头,那就只有想办法在午时到来之前让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改变旨意。
可这件事,她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楚帝不会改变主意。
她让盐铺的猫腻暴露在前,先挑起楚帝怒火,再将灵水村的案子稍稍延后送上去,为的就是彻底激起楚帝不满。
其实,楚帝登基以来,就一起忌惮着李家的势力,那么好一个把柄送到楚帝手上,他不好好利用才怪。
不管李怀天想做什么,都不可能短时间令楚帝改变决定。
就是这时间,也是慕晓枫计算好的。若不紧凑将这些事捅到楚帝跟前,时间太过充裕的话,她真没有把握凤栖宫里头那位会不会有能力扭转乾坤。
李南胜害死张广,害死她侄儿,所以这个男人一定要死。
就算……。
想起昨晚冷玥那满腹疑惑又茫然的模样,少女半垂眼眸,唇畔勾出淡淡讳莫如深的笑意来。
慕晓枫一手搁在桌上,懒懒托着下巴。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不时瞄向人群,她这模样活似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好奇的小孩一样。
可在座的人,谁都不敢再将她当成温软无害的天真少女。
就是眼前这浅浅含笑的娇俏少女,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只怕他们几个加起来都未必及她一个。
“热闹看过了,”慕晓枫收回视线,眉目间有些百无聊赖的意味。她站起,目光似有意无意扫过一直端坐如山却缄默不语的锦衣男子,之后凝落在不改风流慵懒的夏星沉身上,“我觉得我们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