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正忙着呢。”
慕晓枫走过去,望着在纪媛巧手下修剪得十分雅致的香椿树,当下忍不住赞道,“大嫂这双手就是灵巧,瞧将这树修剪得枝态娇而不媚,实在好看极了。”
说着,有些泄气的皱了皱鼻子,“像我这粗手笨脚的,只好种养几棵无需花心思护理的枫树了。”
纪媛没有停下手里修剪工作,只略略诧异的扭头打量了她一眼,“晓枫的本事,我们没有不知道的。”
“大嫂也就这么点本事,瞧你夸得天花乱坠的。”纪媛摇了摇头,唇畔漾一抹浅笑,“有什么事就说吧。”
她实在不习惯被这个小姑称赞。
她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可不敢在这个小姑面前妄自称大。
少女忍不住调皮的眨了眨眼,吃吃的轻笑出声,直到看见纪媛茫然无措,才道,“瞧大嫂说的,我这哪是夸,我是实话实说。”
纪媛只是含笑看她,也不说话了。
跟这个小姑比伶牙俐齿?她可没有自讨苦吃的爱好。
慕晓枫眼角往院子四下掠了掠,见丫环们都远远守着,并没有人鬼祟摸过来偷听她们姑嫂谈话。
这才轻声道,“大嫂喜爱医术,不知可曾研究过寒石散?”
“寒石散?”听闻这名称,纪媛心头便紧了紧,“晓枫怎么突然打听这个?”
心中一激灵,纪媛紧张的脱口道,“难道有人……?”
慕晓枫点了点头,眉宇隐约露了点凝重,叹了口气才道,“是莫问的三哥,据大夫诊断,已经成瘾一段时间了,不过如今才发觉。想要戒掉这要命的东西,却折腾来折腾去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
听闻张广这个人,纪媛眉头便不自觉的皱了皱,如果可以,她真是一辈子都不想再跟这个人打交道。
可寒石散瘾症……。
这对一个醉心医术的人来说,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实践机会。
想了想,纪媛才淡淡道,“这害人的东西,我以前也研究过一段时间,法子不是没有,就是从来没有实践过,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慕晓枫笑了笑,眼带喜色看着她,“既然是大嫂潜心研究过的东西,那一定是好的。”
纪媛嗔怪的看她一眼,“让外人听见,不知该怎么取笑我们姑嫂两人自吹自擂了。”
“管他呢,嘴巴长别人身上,要怎么说我们管不着,只要我知道大嫂的本事就行。”慕晓枫神情欢喜,不过看着纪媛冷清含笑的模样,还是迟疑了一下下,“若是让大嫂你将这法子传授他人,大嫂会不会不乐意?”
不怪慕晓枫问得如此直接,而是在有些事情上,她觉得还是最好直接问清楚。
因为纪媛是她欣赏的女子,现在更是她的亲人,她不希望一家人还要心里隔着层层迷雾。更不希望因为外人,而弄得家人离心。
若是纪媛介意,她是不会强逼纪媛做不愿意的事的。
“说实话,”纪媛瞥她一眼,神色复杂,“有点介意。”
少女“哦”了一声,点头表示理解,她就喜欢这样,她的亲人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
“毕竟那是我研究很长时间才得出的法子,连自己都没有实践过就白白传授他人,心里总有些忐忑不甘。”
忐忑,万一施用过程出了差错,那她就罪过了。
不甘,是自己花费不少心血才研究出来的成果,自己没有享受这果实带来的个中滋味,反而送给了别人。
慕晓枫怔了怔,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她,“大嫂的意思是?想亲自实践以前研究出来的方法?”
纪媛淡淡一笑,“确实挺想的。”
慕晓枫秀眉蹙起,犹豫了一下,才道,“可是大哥若知道是给张广治病的话,大概不会同意大嫂你亲自出面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请纪媛出面替张广医治的原因。
面对张广,她们慕府上下就没有几人不存着心结的。
说实话,若不是看在因为君莫问的情份上,不是因为不欲与张家结怨的基础上,她才懒得搭理张广那头缺根筋的犟驴。
想想这段日子以来,他们都因为张广受了多少罪,便可想而知自己哥哥听说这事,一定会阻止大嫂了。
纪媛也沉默下来,说实话,张广——不仅是慕少轩的心结,也是她的心结。
可她想着,若不能坦然面对过去,不能平常心面对张广,这心结就会一直暗中存在他们心里。
与其一直逃避做出表面伤好的假像,还不如勇敢自揭伤疤一回。
“我知道短时间他肯定不会同意的,”纪媛眸色暗了暗,轻轻叹息一声,“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请晓枫你替我一起瞒着他。”
慕晓枫心头猛地一跳,“这么说,大嫂已经决定了?”
决定,真的亲自前往张府替张广看病?
纪媛不偏不倚迎着她探究目光,轻轻点了点头,神情却再确定无疑,“决定了。”
“一起瞒着哥哥……?”少女苦笑,“好吧,那就一起瞒着吧。”
这个时候,她就算不答应纪媛也不行了。
因为纪媛已经知道这事,并且打定主意要将自己昔日研究实践在张广这个病患身上,她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纪媛对医术的热爱,说起来,简直跟怪医那怪老头有得一拼。
纪媛见她应承下来,遂欢喜的弯了弯嘴角,露出浅淡笑意来。
慕晓枫也笑了笑,可看着她欢喜带着斗志的眸色,心底却莫名隐隐不安。
希望,事情能够顺顺利利吧。
再说君莫问火急火燎的离开慕府,就催促车夫赶紧回去。
车夫自然不敢怠慢,只能拼了老命,将马车有多快赶多快。
然而,人生往往都是乐极——便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