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听着他冷而慢的供述,神情渐渐从惊喜变成了狐疑与惊吓。
不过,不管张广说的是不是真相,起码张广也算开口了。
只要到时查证过,就知他的天牢还要不要继续收留这位让人头疼的张三公子。
景阳不知道,在他收拾整理文案准备去调查的时候,禁军已经气势汹汹的进入到了卫王府。
这几百禁军前来卫王府,并不仅仅是接管这座亲王府邸;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反而是抄没卫王府里面的财物。
用楚帝的话说就是:“他不是暗下豢养了几千侍卫吗?朕看看没收了他的财物,他还拿什么去养人!”
也就是说,楚帝心里虽然怀疑,却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不但恼怒褫夺了楚天舒亲王的封号,恼火之余,还要连楚天舒府上的财物都给没收了。
楚天舒自然也隐约明白他老子顾忌是什么,所以这些禁军进府要查抄财物,他也不拦着。事实上,就算他想拦,也拦不住。
禁军是奉旨行事,他再怎么着,也不能与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打擂台,真抗旨不遵。
他不拦,也有另外一层心思在里头。
这卫王府里,究竟有多少家当,他这个做主人的自然心中雪亮。
所以,他倒是盼着这些禁军能快些抄,到时抄出来的不过丁点财物,没准还能间接证明他清白无辜。
“殿下,得罪了。”禁军首领在花厅里冲楚天舒抱拳道一声告罪,随即手一挥,便带着禁军往府里要地散开搜查去。
楚天舒面无表情的低头呷着茶,低垂的眼眸里酝酿着密密阴云狠戾,只不过,外表看起来,他就是孱弱得随时风一吹就会倒的病秧子而已。
没有谁,能看到他此刻眼底那隐忍又暴戾的眼神。
王府的库房,首当其冲是禁军先要查抄之地。
楚天舒既然能镇定自若的坐在花厅任禁军去抄,自然是确信他的家当再怎么抄也抄不出什么花样来。
先从存放值钱物品的库房抄起,接着便是其他次要的。
一间间屋子地毯式的查抄过去,然后一箱箱或贵重或不怎么值钱的东西被搬到院子里来。
楚天舒所在的花厅,就是在那阔落的院子边上。
虽然他心里盼着这事尽快结束,也强撑着身体不适一直坐在这,等着这府里的财物被禁军抄没。
可看见一箱箱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这样被人粗暴的搬在眼前封上封条,他心里还是慢慢的不舒坦起来。
随着眼前院里所摆放的箱子越来越多,这心里边不舒坦的感觉便越来越浓烈。
到了更后来,似乎有排山倒海之势狂涌呼啸而来,似要将他整个人吞没在这种煎心的怨恨里一样。
一个时辰后,行动力十分迅速的禁军,几乎已经将他的卫王府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
而府里能够折换财物的物品,也几乎全部被搬到了院子里的空地放着。
楚天舒眉头平展,可面色阴沉里夹着纸一般的苍白,那双本就黯淡无光的眼眸,更是布满了阴鸷密云,就似随时会来一场吓人暴风雨的天气一样。
“殿下,请你解释一下,这些是什么?”
正在楚天舒心思浮游不定间,眼前不远的空地忽然传来“呯”一声巨响。不过,惊得楚天舒心头剧跳,并让他迅速回神的,却不是这声糙厉的声响,而是禁军首领那含了残酷质疑之意的冷喝声。
他心头狂乱的跳了跳,因为他恍惚之中还听到,似乎刚才那糙厉的声响里,还隐约伴着金属铁器撞击声。
那可不是金子银子撞击能发出的声音,他心里直觉不妙。
两道不浓的眉毛倏地拧起,他抬眸往院子里,朝那一脸阴厉愤怒质疑之色的禁军首领望去,目光一掠,从禁军首领脸上掠过,随后扫向他脚边那口没有用盖子封起来的大箱子。
幽幽的,金属特有质感的沉冷寒光被不算烈的日光反射着,不偏不倚的映入了他光泽黯淡的眼眸。
楚天舒惊了惊,似乎想到什么,突然不敢置信的腾地站了起来。
瞪大眼珠倾身往那口大箱子继续张望,这一凝神瞪目张望,他忍不住用力的倒吸了一口寒气。
随后“呯”的一声,几分惊惶几分恐惧的倒退跌坐在椅子里。
那口大箱子里面整齐摆放着的,果然是一支支泛着幽芒冰寒色泽的锋利箭矢,他甚至还奇怪的认得,那些箭矢本该在慕府里被他捉贼时“无意”搜出来的。
楚天舒扯着嘴角,表情看起来想笑,却又更似想哭。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心里叨叨念念,嘴巴却紧闭如缝起的直线,并没有开口回应禁军首领的质问。
证据“确凿”,这时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什么也没用。
禁军首领见他沉默不语,面色越发冷厉阴郁。
目光灼灼的盯住楚天舒孱弱苍白的脸庞不放,黎黑的大手一抬,指住那口泛着幽冷寒光的箱子,冷冷哼道,“对于这些,殿下难道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楚天舒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虽说这禁军首领是奉皇命而来,可这样不客气的质问口吻,还是让楚天舒心里极度不舒服。
要知道出身皇家的人,无论再如何不得势再如何的落魄没用,他们骨子里都自有一种高贵冷傲的优越感。
那是出身皇族高贵血统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是不容他人蔑视的气势。
面色一沉,即使此刻看起来虚弱到风一吹就会倒的楚天舒,端正身子厉目射向禁军首领,那神态也端的威严吓人。
冷哼一声,带出十二分不满,沉声道,“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如实禀报父皇即可。”
就算他解释了又如何?
这禁军首领也不会相信他是清白无辜的,他的父皇就更加不会相信他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既然如此,他还白费这力气来干嘛!
禁军首领怔了怔,眼睛一转,随即冷笑道,“殿下倒是有骨气。”
但愿,这骨气能一直保持下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