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眼神,他表达的意念清楚而强烈,君莫问倒是福至心灵般看得明白之极。
她唇边笑意一凝,愕然指着自己鼻子,“我愚蠢?”
从小到大,她听到的评价无数,可再负面,也从来没有与“愚蠢”这样的词挂上钩的。
她皱着眉头,忽然便明白了他刚才所指。
“师兄不承认是我师兄?”她笑意微冷,“你不承认不要紧,但事实便是事实,谁否认都没有用。”
楚离歌才没兴趣在这跟她纠缠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长身玉立,站起便要走。
君莫问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却也没有起身直接阻拦的意思,只淡淡道,“慕大小姐在这里,是很好。”
这奇怪的语气,令楚离歌心中一动。
他慢慢转过头来,双目如霜剑凌厉扑面,慢慢道,“说。”
以慕晓枫让他留在这里,他相信这个女人还不至于真愚蠢到敢威胁他。
如果,这个女人真是他同门师妹的话,就该更清楚他的为人与手段。
“我只是想请师兄坐在这,好好听我说一说我们过去的事。”
君莫问看他一眼,意思是你不是说自己忘了过去吗?那我这个做师妹的有责任将往事给你复述一遍。
楚离歌看她一眼,没有重新坐下,而是居高临下站着的姿势冷眼睥睨着她。
要说快说,不说——他的耐性有限。
君莫问暗下吞了吞口水,这人天生高华清贵,即便不刻意;只随随便便一站,那压迫气势便如山压来。
“师兄当年……”
楚离歌眉头一跳,冷冷目光如电扫去,君莫问浑身震了震,立时从善如流的改口,“呃……殿下当年送至先父门下,虽然与我……臣女共同习艺的时间不算长,但是殿下天资聪颖,曾在幼年就自创出一套剑法。”
楚离歌面无表情站着,心中疑惑渐生,自创剑法?
他确实自创过剑法,不过这事知道的人极少。
他不着痕迹掠了她一眼,又听得那琳琅珠玉般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臣女当年觉得殿下所创剑法甚是飘逸好看,便缠着也要练,殿下当年被臣女缠不过……。”
楚离歌眸光添了浅浅疑虑,这么说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还曾学会他创的剑法了?
君莫问瞄了他一眼,“不过殿下当年所创剑法看似轻盈飘逸,实则暗含凌厉,臣女所学不精,只能勉强使出其形。殿下若是怀疑,臣女可以当面使给你看。”
楚离歌掠她一眼,冷冷打断,“没兴趣。”
没兴趣看她舞剑?还是没兴趣听她继续讲下去?
不过不管哪一种,都表示他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了他们曾经师出同门的事实。
只要承认就好办。
君莫问暗下松了口气,“殿下自幼体质特殊,情绪一旦波动,便会……”
“她呢?”楚离歌已经没有耐性再听她继续唠叨什么往事了,那段往事忘了便忘了,他不觉得有必要非要重新记起。过去如何对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好好活在将来。
君莫问从他骤然冰冷好几度的语气听出了十分不耐,心紧了紧,却又疑惑道,“师……殿下不是已经记起什么?该知道臣女所说的都是事实。”
包括她当日在皇宫里头所说的,他应承她生父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事。
楚离歌连看也没有看她,直接迈开脚步往内室走去。
在这跟她耗了这么久,他已经确定慕晓枫就在里面。
既然人已经找到,他才没兴趣在这听她鬼扯。
管她是不是什么同门师妹,管他是不是曾经承诺要照顾她一生一世!
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以他当时的年纪,那也只是仅止于字面上的意思,答应物质上照顾而已。
想以此为条件让他将她当那什么?
就算没有慕晓枫,她也没有那条件!
君莫问眼见他直接往内室闯,眼睛眯起,面容一瞬现出淡淡惊慌,不过随即又镇定下来。
她的阵法自然能锁住里面的气机,她对自己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只不过,眼前这个孤清冷漠如冰山的男子,一别经年,实力或许早就强大得超出她预想。
除了实力的强大外,这人的卓绝智慧也绝不容人小觑。
他能猜出慕晓枫就在里面,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殿下可以进去,不过在进去之前,臣女劝殿下还是先考虑一下。”
楚离歌听着她云淡风轻的语气,心中一动,然脚步却连半分停滞也没有,更没有分毫惊讶回头之意。
君莫问见状,心下又满不是滋味的困惑了。
这个男人,究竟是太冷静?还是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来那么在意慕晓枫?
她试探了这半天,也试不出个确定的结果来。
按道理,当时他们几人在看别人投壶时入了她布的阵法,在阵法里头所看见的幻象已经能够深深扎根他们脑海;此刻他应该怀疑慕晓枫才对,可看他的模样,似乎她布的阵法对他并没有丝毫影响。
可这——怎么可能?
这阵法极为耗尽心神,一般情况下她极少施用。但也不是没有在别人身上试过,从别人身上得到的结果,不管原先有多坚定的心志,被她阵法幻象干扰下,最终都会被她所用。
但眼前这风姿卓绝气质冰冷的男子,却似完全不为所动。
难道,他真的强大到连她自信的阵法都对他没有半分作用吗?
楚离歌才不理会身后的君莫问,心思有多纠结怀疑,轻盈又稳健的脚步已然迈开,一步步头也不回的往内室而去。
不过,在掀开帘子的瞬间,他冰冷眸光便动了动,目光越过里面描着大朵祥云的屏风,一眼便落在了朦胧纱帘垂映下的床榻。
在看清床榻里头双双并排而躺的身影时,他恒定不变的冰凉心情,忽地剧烈的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