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沉仿佛惧极疯颠失常的老姨娘,竟然顾不得形象也顾不上其他人,一边挥手挡在面前,一边连连退避,“别,你别再过来。”
“下官代家母道歉,”慕永朝见状,只能急急上前,挡在夏星沉前面,一边赶紧作揖赔罪,“还请右相大人有大量,别跟家母计较。”
“今日之事,下官定当亲自上门赔罪。”
夏星沉飞快掠他一眼,又瞄了眼仍旧疯狂往他跟前扑的老姨娘,一边摆手一边惊慌往外逃,“赔罪不必了,先让我离开这再说。”
慕永朝看见他居然被吓得惊惶失措,心里一时又是歉意又是狐疑。
他连连向夏星沉作揖一再告罪,才又连忙回头吩咐下人,“还不赶紧将母亲带回西院去。”
因为这一着急,他根本没有机会看见夏星沉惊慌表面下,那双漂亮魅惑眼睛掩着的森然寒意。
待他指挥下人终于将闹腾半天的老姨娘扣住往西院带的时候,夏星沉已然白着一张俊脸飞也似的往外走了,看夏星沉那急急离去的模样简直似被老姨娘吓破了胆,像极了落荒而逃。
慕永朝来不及追出去,只能望着夏星沉颀长身影淡出视线,在后面默默摇头兴叹,“想不到堂堂右相人大竟如此不经吓,这胆量未免忒小了些。”
待夏星沉走了半晌,慕永朝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今天自己老娘惊吓了右相一场,只怕明天自己老娘得了疯病还吓得老夫人病倒一事便会在朝中传开了……。
这一夜,慕永朝极度忐忑忧虑中辗转反侧,合眼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个时辰。
老姨娘冲到寿喜堂大吵,还顺便“惊吓”到右相大人的事,自然一点一滴的细节都瞒不过慕晓枫。
而过了一晚,受到意外冲撞惊吓的右相大人,也向楚帝告病假休朝了。
“那狐狸一样的家伙,也会被老姨娘的疯颠吓病?”慕晓枫在枫林居听到这个消息,就忍不住会心轻笑起来,“嗯,都是有心人。”
只怕夏星沉是为了助她一臂之力,才会借着与她老爹商谈公事为名,故意让老姨娘给“惊吓”得病了的。
他的身份地位摆在这,老姨娘这事被他堂堂当朝右相撞个正着,慕永朝就是再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洞悉了夏星沉那份心意,慕晓枫轻笑之后,眉目之间又轻染了几分入骨愁绪。
有些人有些事,不知道的时候可以坦然相待;可有些心意一旦知悉,她如何还能坦然辜负?
想到这里,慕晓枫不由得又想到另外一人……,无论谁的深深情意,她都负担不起,眼下也没有心思去负担这些……。
慕晓枫为某人看似不经意实则深具心计流露出来的淡淡情意,正在愁绪入怀的时候,西院的慕永朝也同样坐立不安愁肠百结。
思来想去,终于觉得自己这一家再不能在慕府心安理得住下去了。
一来,吓病了正经嫡母老夫人;二来,自己老娘这病已经惊吓到了当朝右相,也就相当于惊动了当今圣上。
三来,再在这西院住下去,谁知道往后他老娘还会再闯出去冲撞到什么贵人。
种种综合考虑之下,慕永朝决定搬离慕府,另外再觅一处安静住处,兴许日后还有机会医好自己老娘这疯症。
他乃一家之主,做了决定自然就召集全家宣布这件事。
林氏对于他的决定,自然不敢反驳的。至于慕云昭,他随便住哪都无所谓,只要慕永朝不管他不克扣他银两,说什么他都举双手赞成。
唯独慕云雪听了这个决定之后,心事重重的低着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而在全家人都忙着收拾忙碌搬家的事宜时,慕云雪打定主意却悄悄前往雅竹院求见慕天达这个大伯。
慕晓枫听说这事,只低声冷笑道,“她倒是志向高远。”
想要打动她父亲继续留在慕府?
慕云雪这司马昭之心——不说路人皆知,至少她是一清二楚的。
雅竹院的偏厅里。
看似一脸温和儒雅好脾气的慕天达,此刻正端着杯子坐在上首,不动声色打量着站在厅中央一脸恳求又略透腼腆的少女,半晌,才慢条斯理说道,“二小姐,这事你不该来这跟我说,而是该到枫林居跟晓晓说。”
“你知道,我们慕府内务,不分事情大小皆由晓晓全权作主。即使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插手这些内务之事。”
慕云雪一听这疏离客气的称呼,就不禁心下暗紧。她下意识的咬了咬唇,自知这边上下都没有将她父亲那一脉当作亲人看待。
不过,为了那个人,她无论如何也得厚着脸皮留在这。
“大伯说笑了,”慕云雪咬着唇,一脸恳求模样,微笑道,“这慕府上下都敬重你,大姐自然也是以为你为尊的,只要你说句话,大姐肯定不会反对的。”
这话听着说得中肯,实则既暗示了慕天达为人软弱,又暗中指责慕晓枫妄自尊大不敬长辈。
只要慕天达不应她所求,慕晓枫不允她所求,这暗中指责的罪名只怕眨眼就能落实到慕天达父女头上。
“二小姐真是个有心人。”软糯动听又明快语调的声音悠悠然自门口传了进来,随即就见身穿一袭明艳紫色衣裙的少女含笑步入,“孝敬长辈是好事。”
慕晓枫很是诧异的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上首端坐的慕天达,一脸赞同道,“爹爹说是吧?”
慕天达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他素来知道这个女儿做事稳重,略一思索,便点头应和道,“嗯,晓晓说得对,作为晚辈确实该孝敬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