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东海作为这屋中最年长的,绝对没有因为知悉李航的真实身份就乐得忘乎所以。对待这件事,他可没有其他人那么乐观。
而且,他认为事情恰恰与他们预计的相反。知悉了李航的真实身份,他们反而不好对他采取什么极端的或暴力的手段,只能试图以亲情温和的方式劝服他。
可瞧了这么久,他也算对李航的性情看出七八分了。
从小在一群只论佛法只讲什么四大皆空的和尚当中长大,这个堂弟对人伦亲情并不如他们看重。
不过即使心中隐忧重重,李东海也不得不先尝试着用亲情人伦去打动他。
只不过,他平常亲近的语气中,略略透着恳求,又微微带了几分不经意的压迫。
李航冷然看了眼李玉,又瞥了眼李东海,冷漠的道,“这事没什么好说的,请恕我无能为力。”
李东海眼中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神色,可李南胜倒微微困惑开口,“这是为何?你出面澄清这事,一来还了小玉清白,二来免得婶母伤心,三来借着这机会,你可以正式换回真实身份,这是一举数得的好事,你竟然拒绝?”
摇着头,他半眯的小眼睛里漾出了满满困惑,“想不明白,真想不明白你。”
“一举数得?”李航笑了笑,笑容冷淡之中透着说不出的讽刺,“确实是一举数得。”
只要他做了这事,对李家的好处显而易见。但对他,却不见得有什么好的。
“李将军没什么要说的吧?”李航冷笑毕,又看着面色沉吟的李东海,道,“若是说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若不是为了方便离开这大将军府,刚才他可不会让李玉轻易暴露他身份。
“堂弟,”李东海掩下眼中深沉,装出亲近的样子,缓缓道,“就算小玉的事令你为难,好,我们今天暂且撇过这事不谈。”
李北川立时不满的拧了拧眉,“大哥?”这是今天最重要的事,大哥怎么能够因为李航的身份就避讳不谈?
李东海朝他摆了摆手,又看着李航,说道,“你既然回京多时,也与慕晓枫交过手,该深知那个妖女心思诡诈,绝不可轻信。”
心思诡诈?
或许。
不可轻信?
李航心下笑了笑,别以为他在寺庙中长大,就真不懂人心复杂。
若真论起不可轻信谁,他反而觉得正是眼前这些所谓的他的血亲之人,才该是他提防着不可轻信的一群。
“你父亲他——就是被慕晓枫生生用诡计害死的。”李东海眼眸深深的盯着他,一般人若在他那极具压迫的目光下,几乎没有人不畏惧低头的。
偏偏这个木头一样的李航却冷淡从容的,如同压根没感受到一丝压迫一般,依旧挺着诡直的腰杆面无表情站在原地。
即使听了李东海这句极富挑拔意味的话,脸上也没有半分动容之色。更甚至,从他淡薄含凉的眼睛里,连一丝悲伤的影子也寻不到。
“你作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理应担起为父报仇的责任,否则叔叔他在天之灵只怕也不能安宁。”
李航转着淡薄含凉的眼睛,往李东海沉稳的面容掠了掠,直言不讳说道,“我这些年确实学了些奇门遁甲之术,不过这只是我个人兴趣所在。”
“若李将军想以仇恨为借口劝我利用这点兴趣对付慕府,我劝李将军大可不必在我身上白费心机。”
拜在李学成门下的李西佰一怔,随即诧异又愤怒的看着他,不客气质问道,“难道你不愿意为叔叔报仇?难道你眼睁睁看着慕晓枫那个妖女逍遥法外?”
“报仇?逍遥法外?”李航冷笑,凝着李西佰那文雅的脸,语气更加讽刺,“这位就算没有熟读南楚律例,最起码也是知礼法讲道理的人吧?慕晓枫若真像你们说的如此罪该万死,为何你们不报官抓她?”
而非要动歪脑筋打着报仇的旗号行强盗之实?
“听说,你们与我父亲李学成也是血脉最亲近之人,”他眸光冷了冷,语气更加讽刺,“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听说而已?”
“况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父亲这么去了,这是天意也是命数。”
他从来就没怪过他人,更没想过要报什么仇。
一切,不过天道因果循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