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彻骨得疼,连带着拨动时空跳跃器时内脏被碾压的疼,来得铺天盖地,让人濒临窒息。
他一次次无能地粉饰太平,鼓起勇气暗示自己——下一次会改变的。但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拾起希望和勇气,仅仅只是为了抵挡它们破灭时的痛楚?
自然不是。
哈利永远无法忘记他第一次改变历史——改变汤姆出生地点的狂喜。正是那种光芒四溢的希望让他坚持陪伴他十多年,但,再灿烂的希望、再深沉的爱也会有熄灭、消磨完的那一天。
经久天长?
这是最荒谬的形容词。
哈利看着那个站在领奖台上被授予奖章的男孩,看着那个男孩脸上无懈可击的微笑,明明是同一张脸,却陡让觉得陌生而毛骨悚然。
哈利第一次不由自主地开始考虑。
——他是不是,该离开了?
“你还好吗,哈利?”坐在他对面的老人向他眨眨眼睛,湛蓝色的眸子宛若天空辽远,让人不自觉放下戒备,敞开心扉。他一直是这样,值得信赖的智者和长辈。
邓不利多扫了眼哈利手上的辞呈,不觉打趣:“虽然我是个副校长,但我也只是副的,你想辞职,得跟校长报备。”
哈利这才反应过来,抓了抓他凌乱的头发:“抱歉。”他似乎已经习惯这个长胡子老人当校长了。
“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辞职后,要到哪里去呢?”头发和胡子还是棕红色的邓不利多看着他。
“大概……去旅游吧。”他不能回去,他还有找到弱点的任务没有完成,他的身体状况尚不能承受最近连续的高强度跳跃,与其说不能,不如说他暂时被困在这个时代。
老人向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那为什么不考虑考虑留下来?孩子们很喜欢你。”
哈利却全然笑不出来,瘦削的黑发年轻人站在门口,神色平静:“因为汤姆,教授,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
老人捻了一颗糖放在嘴里,借味蕾上空洞的甜味暂时掩过从胸口蔓上来的苦涩。自从哈利有意无意暗示他戒备汤姆之后,他便始终注视者那个孩子。他不能完全知晓,但他能隐隐察觉,这次事件的蹊跷,甚至包括玫妮死亡的蹊跷。
可他没有证据。于是出于客观和主观的原因,老人也选择了沉默。
“我惊讶的是……”老人斟酌了一下词语,“你怎么知道?”
他认为,哈利并没有细心到能窥透阴谋的地步。而出于他对汤姆的了解,汤姆绝不会将丑陋的自己暴露在哈利面前。汤姆始终伪装着,蒙骗所有人,而他最想蒙骗、欺骗最深的人,却是哈利。而哈利却好像知晓了整个故事的剧本一般,明明被蒙骗最深,却始终是清醒的。
这大概也是最痛苦的,清醒地审视着所有的欺骗,清醒地假装被蒙骗。
“我知道,教授,就像马人知道天体运行的轨迹一样。”黑发年轻人回答,脸色依旧如同身后的墙壁一样,苍白得可怕。
老人却摇了摇头:“这不一样,哈利。行星轨迹是可以计算的,是确定的真理。”
邓不利多教授,可是我知道的,就是板上钉钉的历史,与真理又有什么差别?哈利扯了扯嘴角,终还是没说出来。
“汤姆很在乎你。”老人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眼眸深邃如海,“我想已经有不少人对你说过这句话了。可我还是要再说一遍。”
“不光是我看得出来,我想任何一个与汤姆熟悉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哈利,汤姆的底线就是你。一旦你离开了,他就没有底线了。”
毫无疑问,那个乖戾不驯的斯莱特林唯一在乎的人大概就是眼前这个青年,不然他绝不会有意地将哈利与外界隔绝,小心翼翼控制流入其中的信息。这不禁让老人觉得有些疲惫——爱的表达,怎么能表现在控制上?
但幸好,哈利拥有一切格兰芬多的特性。老人释然了几分,看向眼前的年轻人,捻了块糖放进嘴里。
“而且哈利,你骗得了你自己可骗不了我。”邓不利多又捻了块糖,“你根本就放心不下他。别反驳,否则你现在就不是在副校长办公室了。”
老人朝他眨眨眼睛,狡黠的样子让哈利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但却轻松了少许。
孩子仰着脸看向母亲,不知世事,脆生生问道:“妈妈,如果我不是你的小孩,你还愿意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