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陈红莲看来,赵国庆身材高大,长得马马虎虎也还成,虽然穷了点,但好歹年轻力壮,嫁给他总好过嫁给身体有残缺的鳏夫。那时候陈红莲还没现在胖,虽然圆润可那是福态,人也外向,总是笑呵呵的,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高兴。
两人很快谈起了恋爱,后来陈红莲爹娘再说起她的亲事,她就说自己有对象了。她娘听说她选了这么个人,气得拿扫帚打她,就想逼她改口。但陈红莲性子倔,认准了就不改,她爹娘逼她嫁人,她就拿菜刀架自己脖子上。
有一次闹得厉害了,真把脖子划伤了,她爹娘吓得腿都软了,再不敢逼她。但他们见不着兔子不撒鹰,不肯让陈红莲就这么嫁了,张口就要大几百彩礼。赵国庆哪拿得出那个钱,陈红莲眼看自己年纪大了,趁着赵国庆放假回家跟她成了好事。
后来珠胎暗结,她爹娘为了脸面,只好捏着鼻子把闺女嫁了。
就这样的父母,陈红莲觉得有啥子好接济的。与其把钱给他们,不如自己留着吃香喝辣,很不明白陈秀芳的所作所为。
陈红莲跟林佩嘀咕:“平时看她是个聪明人,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没想到糊涂成这样。”
“糊涂人做糊涂事,她能做出这事,想必不如表现出来的聪明。”林佩淡淡说道。
陈红莲嘀咕着林佩这话,笑得直打跌:“要不说你们文化人有心眼,骂人都不带脏字。不过我倒是头一回见你这么不待见人。”
“我是反感家庭暴力。”
“啥家庭暴力?不都是男的揍女的吗?”陈红莲没太懂。
林佩解释说:“家庭暴力是家庭中存在的暴力,丈夫对妻子,妻子对丈夫,父母对孩子,这样单方面的殴打都是家庭暴力。周连长没有动手,陈秀芳却不依不饶,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陈红莲思索着林佩的话,叹气说:“可不是嘛,今早杨主任都来了,苦口婆心劝她以后不能再跟周连长动手。说夫妻关系不和谐,以后说不定是要影响周连长事业的。”
杨主任是妇女主任,平时家属院哪家夫妻吵架,全是她来调解。周家夫妻吵架闹这么大,她肯定要找陈秀芳谈话的。
……
郑旭东锻炼回来,林佩跟他说起这事,他同样很惊讶,皱着眉说:“她……实在看不出来。”
的确,相较于周连长的高大健壮,陈秀芳可以算是身材玲珑。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看起来温柔大方,平时看见林佩也都是笑意盈盈的,来家属房几个月,谁都说她脾气好。说起当初她在招待所抓花周连长脸的事,也都猜周连长肯定有责任。
就是这样一个人,要不是闹出来大家看见了,谁能想到她背地里这么凶悍,还半点不顾丈夫闺女。
“小周回营里了?”郑旭东问。
“听说昨晚就走了,应该是回营里了。”林佩猜测说,“早上杨主任来了,劝了她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林佩觉得是没有效果的,陈秀芳不是第一次和丈夫动手,也不是第一次接济娘家,要是真能醒悟,就不会发生昨晚的事。
果然,到中午外面又闹起来。
林佩当时正坐在客厅里教王丽丽功课,听见声音出去,看到周连长站在院子里,朝着屋门说:“我要离婚。”
下一秒里面传出陈秀芳尖利的声音:“离婚?你要跟我离婚?”
她冲出来对着周连长又打又踹,陈红莲在旁边拉架:“哎呦弟妹你有话好好说,哭啥啊!”
杨主任也在一边,对周连长说:“是啊,有话好好说,你们夫妻这么多年,说离婚就离婚也太……而且你们还有个孩子呐。”
陈秀芳大声嚷道:“姓周的我跟了你五六年,你现在说你要跟我离婚?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我不离婚,死都不离婚!”
周连长抹了把脸,正要说话,可走廊里站着的小姑娘哇地嚎啕大哭。周连长过去将闺女抱起来,轻声哄着,陈秀芳却还在骂:“我就知道,你在外面肯定变心了,那个女人是谁,你告诉我她是谁?”
她说着又冲过去,拽住周连长的军装,又拉又拽。妞妞被弄得不舒服,刚停止的哭泣又大了起来,周连长说了几声够了,但陈秀芳变本加厉,他便伸手一推。
陈秀芳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愣了愣,突然叫嚷起来:“你推我!你竟然推我,你不记得你当初咋跟我说的,你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结果呢,这才几年啊,你居然推我!”
“够了!”周连长低声吼道,“当初对象我是说过会对你好,我也努力去做了。可是你呢,这几年来,你每回给我写信都是要钱,我把工资都给你了,只想让你和咱闺女吃好穿好,结果呢?这些钱全花在了你爹你娘你弟身上。”
“他们是我爹娘啊。”陈秀芳说,“他们日子过不下去了,找我借钱我有什么法子?”
“借钱?”周连长笑了声,“那是借吗?他们有还过吗?”
陈秀芳嗫嚅说:“以后有钱不就还了。”
陈红莲听不下去了:“弟妹这就是你不对了,老话都说了,救急不救穷,你爹娘回回找你要钱你回回都给,他们肯定吃定你了撒,这钱你还想拿回来?做梦。”
“我想着你在家里,你爹娘挨得近,常常来找你你没办法,所以把你接到部队来,结果呢?他们一写信你就寄钱回去,闹得妞妞住院都没钱,还是我找战友借的钱。”周连长继续说道,“我想着你管不住钱,就放我手里拿着,结果昨晚我一回来你就冲我发脾气,怪我没把工资给你。”
“这也就算了,我皮糙肉厚,挨顿揍也没啥,可咱当爹娘的再怎么闹也不该牵扯到孩子,我刚才一回来,就看到妞妞坐在地上哭,一问才知道她一天没吃饭。”周连长深吸一口气说,“我是真累了,不想跟你再过下去了。”
陈秀芳嘴唇动了动,可说不出来辩白的话,只问:“那是我爹娘,他们日子过不下去,难道我看着他们去死吗?”
吵闹这一阵,院子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听见这话好些人忍不住了:
“你爹娘难道没手没脚?别人种地都能养活一家子,就他们不行?”
“你养你爹娘就算了,你弟算咋个回事?凭啥也要你养?”
……
这场闹剧最后以周连长抱着闺女离开收场,陈秀芳在院子里坐了许久,哭了停停了哭。
沈文丽心有不忍,叹气说:“她这又是何必呢?”
“那得问她自己了,我就闹不明白这种人,把自个日子过好不比啥都重要?可她倒好,怕她爹娘日子过不下去,我看她爹娘拿了钱都在心里偷笑吧,养这么个傻闺女!”陈红莲嗤笑说。
沈文丽皱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又不认识她爹娘,怎么知道她爹娘怎么想的?”
“我是认识她爹娘,可我知道当爹娘的要是真心疼闺女,就不会把闺女逼成这样。一般人家节省点,一个月十几块也能过,再吃好一点,一个月三十够了吧?周连长一家都不是大手大脚的,那陈秀芳,我看她还成天喝粥吃馍馍。”
陈红莲掰着手指头算账,“周连长工资津贴加起来,一个月少说有一百,陈秀芳每个月给她娘家寄三十,自己花三十,那一个月还能剩下四十块呢?一年下来总能攒点钱,再怎么也不至于闺女住院连医药费都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