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子里倒出来的药水看着像水,却有香味。
那药水顺着方潮舟的小腿往下流,薛丹融的手也覆了上去,手指贴着小腿的肌肤,把腿上的污血一点点擦掉,擦到金铃铛处的时候,他的手顿了顿,随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继续帮方潮舟处理伤口。
不过处理到后面,他取了一块手帕,擦掉腿上的液体不说,还把金铃铛也擦了一遍。金铃铛被碰,就迫不及待发出叮叮当的声响。
那声音,让方潮舟更为尴尬,忍不住想把腿缩回去。薛丹融并没有拦住他,净了口唇和手,又拿出一瓶丹药,递给了方潮舟。
“师兄,把这个吃了。”
方潮舟看了眼药,一边接过来,一边问:“解毒的?”
薛丹融嗯了一声,方潮舟便不疑其他,倒出一颗丹药,直接吃了。他吃完药,往后坐了坐,因为小腿上的布料没了,他不好意思当着薛丹融的面换衣服,只能先拿宽大的衣袖遮一遮。
因为薛丹融不说话了,方潮舟觉得气氛实在尴尬,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找点话题来说,然后再把对方请出去,说他要换衣服。
“小师弟,你怎么会跟那只鸡碰上?”
“鸡?”薛丹融明显顿了一下,“师兄以为那是一只鸡?”
方潮舟听到这话,有些诧异,“那不是鸡吗?它自己都说自己是鸡。”
薛丹融摇了摇头,“非也,那是一种名为褐马鸡的鸟,不过师兄认错它的品种也情有可原,这种鸟不善飞行,更喜欢像鸡一样在地上跑。”
方潮舟回想起那只鸡,啊,不,那只鸟叼着自己在地上拖着跑的样子,不由一哽,过了一会,才道:“原来是这样,那师弟怎么会遇上那只……那只褐马鸡?”
“恰巧碰上了。”薛丹融淡淡地说。
方潮舟闻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才低声说:“劳烦师弟出去下,我想换身衣服。”
话落,薛丹融就起身出去了,他出去时,方潮舟听到外面的那只褐马鸡在说话,好像是在问他的情况。他想了想,还是先设一道结界,才开始换衣。
换好衣服,他把结界解开,“我换好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他让褐马鸡也进来,可进来的只有薛丹融。方潮舟不由看了看薛丹融的后面,“它呢?”
“它说有点口渴,去喝水了,待会再回来。”薛丹融走近了方潮舟,他在旁边坐下了。方潮舟见他坐下,往旁边挪了挪,把中间的空隙空得更大,“那我们等它回来吧,也不知道那条双头蛇会不会追过来。”
他与薛丹融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不过都是他说的多,薛丹融只偶尔说几个字,或者点头摇头,安静得厉害。
方潮舟见状,闭上了嘴,可他闭上嘴,薛丹融却又主动开了口。
“师兄腿上的画是谁画的?”
方潮舟把唇瓣抿了又抿,才说出宋涟衣的名字。
“风月庵的宋涟衣?”薛丹融视线看了过来,“他为何要在师兄腿上作画?”
“他……他……”方潮舟说了第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他说不出口,只能不断重复第一个字,直到他感到那幅画被碰了。
是薛丹融的手,挑开障碍,直接落在了画上。他这一动作,让方潮舟当即想把腿缩回去,可对方扣住了他的脚踝。
同时,因为他们的动作,方潮舟脚踝上的铃铛也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缩不回腿,方潮舟非常难堪,尤其他察觉到画上的手在往上。
“小师弟。”他喊对方。
可薛丹融并没有松手,只是把手移到了脚踝处,他挑开方潮舟的裤腿,用手指拨动着脚链上的铃铛,叮当叮当的。腿上的秋海棠开了许多朵,其中有些花瓣蔓延到脚踝处。丹砂红的花再配上赤金色的铃铛,由雪白的皮囊作为底色。
薛丹融玩弄着铃铛,语气算得上平静,“师兄不想答的问题,不答便是,碰到愿意答的问题,再答也行。”他顿了一下,“这铃铛也是宋涟衣给师兄戴的?”
方潮舟咬了咬牙,“是,可我是被迫的,我没用,洗不掉这画,也取不下这铃铛。”
说到这里,他主动把裤腿卷了起来,用力地搓着上面的画,但怎么搓,没能把画上的颜色给搓掉,反而把自己皮肤弄红了一大片。
薛丹融抓住方潮舟的手,“师兄。”
方潮舟被捉住一只手,另外一只手就去扯铃铛,铃铛自然也是扯不下来的,反而因为他的行为,两只手都被抓住了。
他挣了半天,没把手抽出来,气急败坏之下,踢了薛丹融一脚。
他踢得很重,使了全力。
这一脚踢出去后,他先愣住了,看着薛丹融衣服上的脚印,不挣扎了,由着对方抓着自己的手。
“你……你为何不躲?”方潮舟迟疑地问。
以薛丹融的修为,不可能躲不开这一脚。
“我知道师兄心里有气,气总要发出来,心里才畅快。若师兄不解气,还可以多踹几脚。”薛丹融淡淡地说。
这段话让方潮舟彻底安静了,他慢慢把头垂了下去,不动了。
薛丹融松开了方潮舟的手,把视线落在了对方的腿上。方潮舟方才扯铃铛的时候太用力了,才扯了一下,就把自己的脚踝弄出一条血痕。
薛丹融先用丝帕把渗出来的血珠擦了,又取了舒缓的药膏涂上去,全程的动作都是轻柔得不能再轻柔。
刚涂完药,他听到旁边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一看,竟然是方潮舟主动挪了过来。
方潮舟盯着薛丹融的脸看了许久,才吭声道:“小师弟,我现在算是明白你的难处了。”
薛丹融没说话,而冷不丁的,他的脸上多了一只手。
方潮舟一边摸薛丹融的脸,一边神情委屈地说:“我当初看文的时候不应该觉得刺激,崽啊,你就应该好好修仙,那些狗男人应该离你越远越好。答应爸爸,一心修心,千万别动心好吗?那些人就是馋你的身子,都很过分!”
薛丹融眼神慢慢变了,他没扯下方潮舟的手,只是说:“师兄,你说的话,我为何有些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