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是写在一条极轻薄的丝绢上的,藏在血书之中,等闲不能发现。
阿久只知偷血书,不想这血书里还有这样的玄机,随即问:“这是什么?”
“是李主事答应给我的证词。”
这一年中,陵王逐渐掌权,已经要把手伸到兵部。
云洛心知大事不好,怕陵王借机销毁塞北布防图,再难还当年塞北一战真相,与宁桓商量后,决定进宫把布防图盗出来。
云洛对绥宫宫禁不熟,偷布防图这事是宁桓做的——他虽眼盲,却会听声辨位。
无奈宫禁守卫森严,宁桓偷布防图的时候,还是被兵部的李主事发现。
李主事曾经受恩于云舒广,知道这张布防图是云洛要用,非但没有唤人来追捕宁桓,反是助他脱逃,还承诺会写一份证词交与云洛。
然而布防图被盗的第二日,陵王就盯上了李主事。
李主事为求自保,只好以失察之由致仕,回到了故里扬州,把写好的证词藏在写好的血书中。
可惜他还未来得及将一切安排好,陵王的杀手就找上门来,见他宁死不肯说出布防图的下落,便取了他的性命。
“李主事这封信,写了当年陵王是如何借着调粮为由,默下了塞北的布防图,交给达满二皇子萨木尔,以至父亲惨胜战死。”云洛道。
阿久听了这话,不由瞪大眼。
她伸手在桌上一拍,站起身,勃然怒道:“我就说老侯爷驻守边关数十年,身经百战战无不胜,即便被郓王那厮吞了兵粮,那一仗怎么可能死那么多人,胜得那么惨?原来竟是那黑了心的王八犊子通敌!”
她问:“陵王为何要通敌,你知道吗?”
云洛没吭声。
阿久见他不答,又问,“那我们眼下有了布防图,有了李主事的证词,是不是就能为侯爷报仇了?”
“恐怕还不行。”宁桓道,“眼下三公子虽与陵王斗得不可开交,但他毕竟不是正统,日后怎么样还难说,陵王在朝中根基已深,我们仅凭两份证据,只怕难以扳倒他,必须要找到证人,找到五殿下才行。”
“但是这一年来,我们已经把金陵大小画师寻遍了,一点五殿下的线索都没有。”云洛道。
“你们找画师做什么?”
宁桓道:“五殿下的生母宛嫔生前是丹青大家,五殿下随她隐居在明隐寺的时候,宛嫔把这一身画艺倾囊相授。五殿下聪慧,小小年纪就习得一手好画。他眼下已过及冠之年,既然来了金陵,极可能凭着画技谋生立足。”
“你们都说他聪慧了,就不能考科举当官啊。”
宁桓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他当年去塞北,就是为了远避庙堂,眼下就算回到金陵,也不至于想着要入朝当官。”
阿久听他这么说,不由也陷入沉思。
但她只安静了一会儿,随即猛地一拍脑门:“不好,被你们打了岔,我差点忘了来这儿的正事了。”
她对云洛和宁桓道:“你们快走吧,朝廷可能查到你们了。”
云洛和宁桓同时一愣:“怎么说?”
“就阿汀,她身边不是有个叫田泗的护卫?这个田泗有个弟弟,去年春闱中了榜眼,眼下正在查你们的案子,已经找到线索了。”
阿久顺着暗门往里间走去,接着说道:“之前塞北那边不是说找到了一个什么证人?你们趁着这阵子赶紧去接应那个人,省得他在来京的路上被陵王的人马截了。至于那个五皇子,左右老皇帝也在急着派人找他,你们不必急着忙活。”
她说着,在里间的竹榻上摊开一张方布,要帮他们收拾行囊,然而刚弯下腰,不知怎么头忽然有些发晕,她原地晃了晃,险些跌倒。
云洛见她这样,不由问:“你怎么了?”
阿久往竹榻上坐了,甩了甩头,“哎,没事儿,可能伤还没好齐活,刚才在金陵城兜了一大圈,有点乏。”
云洛了解阿久,她是个哪怕受了再重的伤,只要撑得住,绝不会吭一声的人,眼下她在这个关头说乏,必然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云洛道:“这样,你先歇一会儿,我和宁桓等着你。”
阿久连忙道:“没事没事,你们快走吧,省得被我耽误了脚程。”
云洛看着她:“你歇一会儿,等歇好了,你跟我们一起走。”
阿久听了这话,愕然抬起头,望向云洛:“你肯捎带上我了?”
自从回到金陵,云洛一直只让阿久跟在云浠身边,一是为了让她保护云浠,其二也是因为他和宁桓所图谋的事危险重重,不愿把阿久搅合进来。
便是偷血书这次,若不是宁桓受了伤,他也不会让阿久去的。
云洛道:“你偷了血书,留在金陵已不安全,不如跟着我和宁桓。”
阿久连连点头,兴奋道:“好,那我就歇息一炷香的功夫就好,你等着我,很快的!”
说着,她似乎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包,递到云洛眼前:“这个,是你的吗?”
云洛看了一眼,湖蓝绸布上有苍鹰图腾,点头道:“是我的,怎么了?”
阿久别过脸,看向一边,若无其事地道:“哦,没什么啊,就嫂子,她说她给你整理东西,找到两个香包,她不是身子不好吗,不能用香,所以打算一个给我,一个给阿汀。”
云洛听是方芙兰,愣了愣,沉静下来。
他的样貌格外俊朗,双眸黑白分明,十分干净。
云浠就是这点随他。
这样的眉眼,放在男子身上是英挺,放在女子身上,就是明媚。
阿久见他这副样子,说道:“你要啊?那你拿回去好了,反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她扫了眼手里的香包,又道,“你看这香包这么新,嫂子这些年一定帮你好好保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