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裴铭,正是大将军裴阑之父。
“是。”
“什么理由传的?”
“说是怀疑裴大人曾暗中派人追杀他。”
曹源这么一提,陵王就想起来了。
这大概是前年的事。
当时适逢裴府老太君的寿辰,程昶与琮亲王前去祝寿,在裴府的水榭遇刺。
“派人追杀三公子的虽是郓王, 毕竟是殿下您借刀杀人, 三公子眼下回过味来, 知道裴大人是您的人,传审他,恐怕是为了敲山震虎。”
陵王淡淡道:“事情已过去了这么久, 案子也早已结了,明婴再怎么追查, 至多为老四添一条罪状罢了, 裴铭他在怕什么。”
“殿下您也知道三公子这个人,行事从不按常理出牌,今日他下咨文前, 原本是在文德殿与几部尚书一起面圣的,结果禀事禀到一半,他忽然问裴大人,当初他在裴府水榭遇刺,裴大人知不知情,有没有参与。”
“这些话可是当着陛下的面问的,这么含沙射影,夹枪带棒的,裴大人怎么受得住?当下跪地直呼清白。三公子却说,‘哦,你既这么清白,那本王查查总无妨吧’,回头一道咨文就拟上了。”
陵王蹙眉:“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属下不知,裴大人也被三公子这一通阵仗闹糊涂了。大人在御史台回完话,立刻就去了王府别院等殿下您。殿下眼下可是要去别院?”
陵王见完柴屏,也无甚要务在身,脚步往宫门一折,点头道:“去别院。”
到了宫门口,他没有立时上马车,而是与曹源一起走了一段,待四下无人了,才问:“日前本王让你派人跟着秦久,此事你办了吗?”
“回殿下,属下已派人去了。”曹源道,“不过秦久近日受伤,没甚动静,属下等怕打草惊蛇,便没有轻举妄动。”
陵王颔首:“那等她回金陵再说吧。”
他吩咐了些其他琐事,见天色不早,随即上了马车。
马车穿过熙来攘往的街道,绝尘而去,片刻后,一个身着褐衣,头罩斗笠的人从一条背巷后绕出。
他望着马车的方向,在街头顿了顿,然后走向左旁第一间药铺,从怀里取出一张药方:“掌柜的,抓药。”
药铺的掌柜接过药方子一看,见上头都写着些三七、花蕊石之类止血化瘀的药材,不由抬目看了来客一眼。
这人斗笠罩得很低,上半身都裹在宽大的罩衫里,看不清模样。
但见他取药,拿药方,都用左手,想来是右臂有伤。
掌柜随即从柜阁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瓶,说道:“这位客官,您要是手上有伤症,可以用小店新制的红花膏,专治外伤,保管几日就好。”
褐衣人扫了小瓶一眼,说了句:“多谢。”随即搁下一粒碎银,拿过药材包与小瓶,很快离开。
他一路往西而行,脚步看似稳健,实则走得极快,到了一间废弃的宅子前,左右一看,见四下无人,才推门而入。
宅子正屋的竹榻上仰躺着一人,他身着玄衣,眼上罩着白绫,听是外间有动静,撑着起身:“云洛,你回来了?”
云洛“嗯”了声,将药瓶递给玄衣人:“你自己上药。”然后在桌上摊开一张宽大的粗布,收起行囊,“我们得赶紧走。”
玄衣人一愣:“为何?不等阿久了?”
“等不了了。”云洛道,“陵王派人盯上了她,可能是她偷血书曝露了端倪。”
他目力极好,又会读唇语,先前陵王与曹源说话,他站在远处看着,把这关键的几句分辨了出来。
玄衣人知道云洛有这通天般的本事,若非如此,当年招远叛变,他也不能提前觉出蹊跷,自乱象中保的一命。
“那阿久可会有危险?”
“不会。陵王打的是顺藤摸瓜的主意,想派人跟着她,找到你我,轻易不会动她,再说她还有阿汀那丫头护着呢。”
玄衣人一点头:“陵王既派人跟着阿久,大约猜出是你我盗的塞北布防图了。”
“猜出你我的身份倒不至于,但以后我们行事,恐怕就更加困难了。”云洛道。
他看玄衣人一眼,只见他正把衣衫解开,为胸膛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涂抹伤药。
伤是新伤,是当时去兵部库房盗布防图所受的,眼下十余日过去,还有些许红肿尚未消退。
“我给阿久用暗语留书一封,等她回到金陵,自会想法子摆脱暗卫来见你我。”
云洛说完,捡起一枚石子,在正屋的角落的柱子下刻下两行字,与玄衣人一起出了废宅,很快消失在了暗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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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便到三月,和风惠畅,春和景明。
这日午过,方芙兰乘马车到了和春堂,由薛大夫引着,去了连通的院落,对着亭中人遥遥一拜:“殿下。”
陵王正在亭中习字,见是她,淡淡一笑:“来了。”
方芙兰步至亭中,看他正抄着《法华经》。
纸上一句力透纸背,写着“若于一劫中,常怀不善心,作色而骂佛,获无量重罪”。
方芙兰微一顿,问:“殿下怎么抄这篇?”
陵王温声道:“初遇你时,你落在地上的经文就是这篇,今日闲来无事,便翻来抄上一抄。”
他说着,停了笔,说道:“我听薛大夫说,你近日的身子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