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昶正收了伞往里走,忽听小吏一身唤,回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适才外间雪大,瞧人瞧不大清,眼下细一看,长得跟副画儿似的,不是三公子还能是谁?
“三、三公子。”小吏呆了一瞬,立时就跪下了,惶恐道,“小的不知三公子大驾,方才多有冒犯,三公子恕罪,三公子恕罪——”
这也不怪他没认出人来,谁能料琮亲王府的三公子竟会在这大雪天上皇城司来排长龙呢?
三公子为人所害,九死一生回到金陵,听说今上心疼他,已打算明年一开春就封他为王世子了。封了王世子,那就是将来的亲王,货真价实的小王爷,日后逢了他,就该称一声“殿下”,这可是顶顶尊贵的身份,常人哪里得罪得起?
小吏这一跪,引得衙署里几个官员都出来瞧动静,见是程昶,一时间都陪着小吏跪了,其中一人赔完罪,斗胆上前问:“敢问三公子来皇城司寻何人?”
程昶沉默了一下:“我找云校尉。”
“云校尉正在武雅堂那边办差呢,下官这就为您通传去。”
“不必了。”程昶道。
他没料到自己这一来竟引出这么一通阵仗。
“我在这里稍等一下就好。”看了一眼仍跪在一旁的官员与小吏,说,“都起身吧。”
“三公子要等也不能在这里等啊。”官员微一愣,听三公子这话,竟是要亲自等着云校尉办完差的意思?这么冷大雪天,“这是外衙,入冬还没来得及烧炭盆,三公子您里边请,里边请。”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午有事耽误了,明天咱还是早上9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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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章
云浠从武雅堂出来, 一名主事官立刻过来道:“云校尉,您已办完差了?”又说, “三公子已等了您好些时候了。”
云浠一愣:“三公子在等我?”
“是。三公子不到午时就过来了, 说是有事找您。外衙那几个当差的本来要立时过来知会您,三公子拦着不让, 说不耽误您办差,这不,眼下已足足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
云浠左右望了望:“三公子人在哪儿?”
“仍在外衙呢。”主事官道, “下官想把他请来内衙,他说不必。”
说着,引着云浠就往外头去。
谁知一到外衙的接待间,程昶竟是不在,守在接待间外的小吏道:“三公子半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没说去哪儿, 小的也不敢打听。”
皇城司是天子近卫, 衙署很大,单是外衙,演武场就有七八个, 程昶人这么一走,都不知该上哪儿找去。若他等不及已经离开倒罢了, 怕就怕他人还在衙司内, 他是来找云浠的,他不走,云浠就不能走, 这大寒天的,凭的把人困在这儿。
主事官为难道:“劳烦云校尉稍等一等,下官这就派人去寻一寻三公子。”
云浠点了点头:“有劳大人。”
她在接待间坐下,一旁的小吏为她沏上茶,但天实在太冷,茶很快就凉了,连暖手都暖不了一刻。云浠把茶放下,她今日出门得急,更没料到会下雪,只穿了寻常的校尉服,原本在兵部复完命,早些回到侯府倒也罢了,谁知半路撞见卫玠的人,把她传来了皇城司,耽误了这么久,外头积雪已深,冷就不提了,想必待会儿回府的路才是难走。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云浠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程昶为何来找她,她早上在兵部,听人提起说三公子去刑部大牢里提审罗姝了,想必三公子一定是知悉了有关“贵人”的线索,才赶着过来与她相商的。
云浠有些懊恼,她分明知道昭元帝派皇城司查问忠勇侯的冤情只是做做样子,可心中还是抱有一丝侥幸,企盼父亲能借此机会昭雪。是以武雅堂的将军问当年云舒广出征前夕的情形时,她生怕遗漏,有些话翻来覆去地说。其实她明明可以早点出来的。
早点出来,三公子就不至于白来一趟,不至于等她这么久;早点出来,她就可以见到三公子了。
云浠举目朝窗外望去,之前那个去找程昶的主事官仍不见身影。
她有些失落,心想,三公子大约是等不及,早已走了吧。
云浠略叹了口气,站起身,对一旁的小吏道:“我去外面走走。”
外面就是辽阔的演武场,场上摆着擂台,战鼓,还插着旌旗,云浠看了一会儿,没过去,她不能走远,只敢在附近转转,沿着一条廊道来来回回地走,不期然间,不远处有人唤她。
“云浠。”
声音清清凉凉的。
云浠蓦地移目看去,程昶正撑着伞,立在这一天一地的风雪中。
他身上的绒氅是茶白色的,发间的玉簪是极淡极淡的青,明明站在刀兵旁,一身霜意却能将兵戈之气尽数敛去,演武场的烽火狼烟被雪一遮,化作水墨山色,称着一旁清清冷冷的人,便是一场好风光。
云浠见是程昶,一时也顾不上雪大,快步朝他走去,拱手道:“三公子。”然后问,“三公子您有事找卑职?”
程昶将伞往她头顶遮了遮,问:“你的事办好了吗?”
“已办好了。”
程昶“嗯”了声,把暖手炉递给云浠,说:“那走吧。”
他刚才其实哪儿也没去,不过是等久了出去随便转了转,后来发现手炉凉了,想找个柴房添热碳,找着找着就走远了。
手炉接在手里,正热乎,那股融融的暖意透过她的指腹与掌心渗入血脉里,一下便祛了她这一身寒气。
云浠原以为程昶把手炉给自己拿着是有什么事要办,看他正撑伞等着自己一起走,才跟上了去。两人路过接待间,程昶与先才的小吏打了声招呼,便与云浠一起离开皇城司了。
没了楼阁挡风遮雪,天地一片浸骨的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