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却不是问李怀义的,而是问向隐在黑暗中的暗卫。暗卫打从阴影中走出来,李怀义便自觉退了出去。
暗卫这才答道:“五殿下进京当日,杨侯爷在码头等了半个多时辰。”
徒元海心头一紧,手掌握拳往御案上重重一锤,“他可是发现了什么?”
“不像。据杨府的探子回报,林家大姑娘和小公子入京之后,杨侯爷便对二人较为关注,还曾侍妾贾氏以亲戚名义将人请进过侯府。不过,连同一起请的,还有贾家的三位姑娘和薛家大姑娘。杨侯爷似乎对这几位姑娘,尤其是对林姑娘十分有兴趣,还曾醉酒时说过,可惜了,怎么才几岁。瞧那意思,似乎有想要收入后院之意。”
徒元海又气又怒,“他都已经五十的人了,还肖想人家才几岁的娇滴滴的小姑娘,还真是……真是……”
徒元海暗骂了一句“无耻”,转头又问:“他的身子现今如何?”
太医去诊过几回,脉案徒元海是看过的。乃是酒色掏空之象,若是就此离了女色,万事不管,好好静心养上几年,或许可以撑下去。若不然……
但是杨府自家府上养着一位太医院出来的老太医,医术手段不在宫里这几位之下。说不得能帮杨生扭转局势也不一定。因此,徒元海并不敢单纯相信太医带回来的脉案。
“杨府的钱老先生倒是有几分本事,杨侯爷最近身子看起来好了一些。不过,钱老先生也说,这不过是表象,若是杨侯爷管不住自己下半身,他即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最多保他三五年。”
徒元海双眼一眯,“三五年?”
暗卫言道:“钱老先生给的注意事项很多,规矩也多。杨侯爷怕是做不到的。”
徒元海嘴角一扬,便是如此又如何?三五年他也是等不及的。暗卫的意思,他听懂了。杨生关注林宁,大约不是因为知道了什么,而是因为看上了林黛玉。
可是,事情到了尾声,看似他已经掌握了大局,只差临门一脚最后一步,可杨生虽然不可一世,虽然自以为是,虽然好色无度,却并非蠢人。万一呢?
越是到了关键时刻,他越是不敢松懈。他已经保了林宁那么多年,不能在最后关头出什么问题。他赌不起!
徒元海神色茫然,不知不觉就想到莫婉茹。生下孩子之后,莫婉茹的身子便已经坏了,不过是强撑着,她舍不得孩子。徒元海永远记得,莫婉茹一遍遍拉着他的手求他。
“七郎,婉茹与你相守十年,从没有求过你什么。可是,婉茹……如今婉茹已经不行了,但求七郎一件事。救救我们的孩子,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七郎,你答应我,答应我。否则,我死不瞑目。七郎……七郎……”
徒元海行七,可这一生中,唤过他七郎,且有资格唤他七郎的人只有莫婉茹。她一遍遍唤着,一遍遍哀求,声音越来越微弱,却抓着她的手不放。这是他们仅存的孩子,是她的命,是她心心念念,死都无法放下的执念啊。
徒元海心尖一颤,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情绪平定下来,暗卫早已退了下去,李怀义推门而入,步履匆忙。
“皇上,丁威求见!”
徒元海唰地一下站了起来,连面色都变了。丁威他自然是知道的。他早就说过,他们只负责林宁的安全,除非遇上特殊情况。
特殊情况?莫非……
“让他进来!”
徒元海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丁威甫一进门,徒元海便急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可是暄儿他……”
丁威跪下来,将林宁手书的宣纸抬过头顶,“殿下已经猜出了真相。”
李怀义一愣,上前接过那张宣纸,递给徒元海。
宣纸上的字并不多,但就那么简单的几个字,日,月,明,就已经说明了情况。徒元海内心大惊,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带了三分无奈七分骄傲道:“怪不得林如海说他聪慧,不过见了朕一面,便察觉出了不对。他……他是怀疑呢,还是……”
“殿下突然问臣在锦衣卫中担任何职。”
徒元海从宣纸上抬起头来,更是诧异,“你是说,他已经……他不是怀疑,而是……”
“是!”
徒元海心脏在胸膛中颤抖,既高兴又害怕,心情十分复杂。高兴于这么多年了,他的儿子终于知道了他这个亲生父亲的存在。害怕是由于那份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绪。
“他……他现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