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被请进堂屋坐下后,村长抿了口苗禾端上的水,才道,“这么晚打扰二位,真是不好意思。怕是两位都在新地头忙吧,早前来几趟都遇不上,也只好挑这个点儿来了。”
村里晚上暗,没大事大伙儿都不兴出门。村长才有此一说。
杨大郎亦是略带疑惑,“无碍。几位特意过来,不知何事?”
跟村长过来的老夫妇,是苗力与他婆娘。这苗力还是苗良的老爹,是以后苗敏的公公。与苗觉家有亲戚关系,走的近,平时与杨家并无交集。
村长带着沈重的语气道,“也是我糊涂。弄错了件事,这才来与大郎赔不是的。”
杨大郎微微皱眉,“村长请说。”
村长又叹口气,才道,“先前不是在村集会上,劝了大家多种黄豆么。你力叔是个为村里好的,很快积极配合了。他就画了一片地儿,说是想开这块地来种黄豆,我这村长一瞧,心里当然开心了。也没瞧仔细,就用开荒地的条件,把这块地过给了你力叔,地契跟过户这都办好了。”
杨大郎脸色严肃下来。他有些猜到是什么。这头苗禾还一脸困惑,见虎头虎脑的大白偷溜出来对那只被绑的鸡颇有兴趣,赶紧把这小东西抱起,安静听着。
“哪知,这地、这地竟跟大郎你家的宅基地重了啊!这,我这村长也真是糊涂!做了这等糊涂事!这不,只好带人过来给大郎赔罪了。”村长唏嘘地说。
一旁的老汉子苗力,满脸皱纹,也赶紧起身赔罪道,“是啊,大郎,这事儿你力叔我也有错。我、我就嘴巴说的不准,让村长写的地偏了,不小心重了你家的地,今儿个来给大郎你赔罪!这只鸡就请你务必收下、收下啊!”
苗禾在旁总算听懂。原来,这时候也有一地二卖的事啊!要知道宅基地被租下之后,租户等于是拿到优先买下这块地的权利。毕竟人都在上面盖屋了,轻易不能把人赶跑。从没有过被横差一脚,又卖给旁人的事儿!
苗禾忍不住疑惑,“就算如此,让力叔扣掉我们这块地不就好了?多的钱,我们补给他,让他把地过给我们?”说完他看看杨大郎,这样处理不就好了。杨大郎眉头深锁,像是知道事情不会如此轻易。
村长扼腕道,“着实不巧,你们这基地本就大,还在苗力画的这块的中间,要这么拆,那能种黄豆的面积也不大了,不划算。我是想,你们不是才刚得了新地么,若是搬过去,并不缺地盖屋。把这块地让给你力叔的话,工坊的黄豆将来可就不愁缺了不是?别说,你力叔先前还把自家院子供出了给建工坊,这对我们村子,可是大有功劳的事儿啊!”
村长在这边长吁短叹的时候,苗力他婆娘力婶子,一双小眼睛却是已经把屋里都看了一遍。还兴致勃勃地问苗禾道,“禾哥儿,婶子去灶房看看啊,放心,可不动你东西!”
这是已经一副把这当自家的模样了?还没应答,力婶子自己就转往后屋去了,苗禾实在有些无语。
杨大郎继续沈默,然而视线里多了分审视。先看村长,再看苗力。苗力怕是甚少说这种违心话,有些心虚闪躲,可为了儿子前途,他这老父,也是拼了。
村长见人不表态,再努力劝道,“大郎,你别怪村长我都站在你力叔这边。你不知,工坊与黄豆这事儿对我们村多重要!村长我就算认下了这个过失,也是希望成全苗力的。他能这么支持,起的是带头的作用啊。要我这个村长帮都不帮他,那么看在村里人眼里,我岂不是做一套、说一套了?!”
这话说的,好像是村长先前弄错地的过失都不算,还要被害人成全他的名声了。
杨大郎突然道,“多少银钱,地,我们全买。”意思是把苗力买的地,全买下,如此苗力他们大可以用这些钱,再买其他荒地种黄豆。
这话一说,村长与苗力都是一个怔愣。他们没想过还能有这个法子,都只想杨大郎摸摸鼻子,将错就错就退了这租约。
苗禾也反应过来,点点头,“对啊。若是这样,我们就把力叔手上的地都买下。力叔也能再找一块更好的了。毕竟这上头不还有我们房子么,要推屋,整地也是一个功夫。”
力婶子这会儿从后屋出来了,喳喳呼呼道,“谁说屋子要推啊?不用推啊,我瞧灶房挺干净,还行,往外扩些就够用。还有,禾哥儿你后院弄得那些,要搬时可别铲了,给婶子留下点啊。婶子也想种菜呢。用同块地种,肯定与禾哥儿种的一样好!”
苗力登时出了更心虚的脸色,不禁着急瞪了坏事的婆娘一眼。
苗禾眨眨眼,“菜?”难道,是为了后院的那些菜?
村长见人就快说漏嘴,立马换了副严厉的脸色低斥。
“就算你们能拿的出银钱买下,但这时候再找地,岂不又白耽误时间!!说到底,也就是这土屋的价不是!?行,村长我这就作个主,让你力叔出钱买下这屋子!只要你们把地让出来,让苗力家的能赶上这季黄豆,对村里就是大好的事!我先前让你们种黄豆,还不愿意配合了,这会儿,就算帮帮力叔也不成么?你们自己又不是没地盖屋,这般没有人情味,我这个村长,实在很失望!”
而杨大郎此时脸色已经相当难看。无论背后目的是为菜还是为黄豆,村长硬要他们让地的态度,已非常坚决。他们老杨家在苗家村这边,因为是外性人,或多或少遭受过差别对待。其中关键,是当任村长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