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等等!嗳,急什么啊,阿娘这不是还没想透的嘛?”
苗禾看她一眼,自顾自叨念,“阿娘就想吧,一只鸡就算两角银,一两银子便有五只鸡。要有六两,就能买上三十只鸡。三十只鸡,半只半只炖汤,能喝上多久啊,以往家里头一年都吃不上几只的。再说,要大郎天天抓鸡给小宝补,也是难办。”
苗禾不是胡诌。这年头的农耕技术并不先进,用精贵的大米算,一块田一家四口来种的话,一年能产的粮大约只二十几两,交了田赋后也只馀十五、六两。再扣掉四口人一年吃食用度,不多花稍,能存下的钱一年也就二、三两。更别说,如果遇上气候不好又或虫害,这产量得更减。
吃上一只两角银的鸡,等于吃下一口人大半个月的用度。肉在农村里贵,便是贵在农民靠天吃饭的不确定性与压力。
所以苗禾一提到鸡,苗禾娘便被这算法糊了眼。心想,对啊,能连续吃上三十只鸡,那她的小宝身子肯定就能补回许多。就是她忘了,白花花的银子要拿回家去,除非藏的好(买鸡偷吃?那不可能),汉子用一点,家用用一点,很快就能没了。
然而这时苗禾娘就想小宝顿顿有鸡吃的美好未来,咬咬牙,心一狠,便道,“那,那就八两,不能少!算是补上彩礼!”
果然还往上加了。
平时村里给个哥儿下聘,差不多五两上下。苗禾娘一开口就八两,把苗禾这哥儿当多精贵似的,貌似忘了当初苗禾名声臭到不行,完全是滞销货色。
苗禾自是面露难色,“八两,要这么多?方才说的六两,我都替小宝说高了,想说让大郎分次慢慢给,他才可能答应。这要八两……算了,反正我就这里说说,大郎不在做不得数。我还是让人打些兔子送去,用骨头炖汤,想必也能养好阿弟。”
可兔子怎能比得上鸡补人呢?苗禾娘这会儿已陷入美梦,见苗禾退却,就急了,“怎么不算数儿啊,你刚不都答应的好好的!!就算大郎人不在,你是他夫郎,说的话不也算大郎意思了!!”
而且要是帮扶,也要禾哥儿愿意把东西拿回家。要禾哥儿真记恨在心、或者杨大郎答应之后又反悔,都拿些差的说帮扶,那她原先算盘也是落空。想来想去,苗禾娘越是觉得拿银子好,更干脆!
苗禾冷淡摇头,“不了。阿娘也不想我跟大郎怎成的亲,这八两,我说不出口。”
“你要不说,就阿娘去说!!阿娘可不信,大郎真好意思自我们家免费得了个哥儿还不认帐!”
苗禾娘着急的时候,无巧不巧杨大郎回家了。他手里还拎了个鸡笼,里头咕咕咕咕地响,该是把小野猪仔卖掉后,真买了母鸡回来下蛋。
苗禾娘这时顾不上惦记杨大郎手里的货,赶紧把方才与苗禾说的,挑着好听的又说了一遍,而后又道,“唉,婶子,不不不,阿娘这头也不是光想占你们便宜,想你三堂弟,叫杨大钏的对吧,不正是要说亲的年纪。旁人要打听起杨家老大,娶个哥儿连几两彩礼都给不出,那可多难听啊。”
杨大郎没立刻应声。苗禾娘不由有些胆怯,拢拢头发换上软话继续说道,“而阿娘要的这银钱,对禾哥儿也是有好处。禾哥儿他阿弟身体是真不好,阿娘也没法子,要了这彩礼就想让他阿弟补补身,平安长大。这日后,禾哥儿也就能有兄弟帮衬了,要干什么活儿,喊一声不就有人了么。”
杨大郎却是先瞧向苗禾。三人此时位置,苗禾娘面朝杨大郎,正背对苗禾。苗禾在后边小小点头,用嘴型无声说了几遍。“我卖菜,会还的。”
杨大郎把视线移开,面上却更严肃。“我杨家,没欠彩礼,当初便已说定。”
确实是这个理,但苗禾娘为了儿子仍硬着头皮道,“可旁人要问起,你,你们杨家,真能说的出个数儿么……阿娘这,也没多要。八,不七两!七两就行了。”
杨大郎不由皱眉。就算真要给,他一下拿不出这么多。
苗禾娘见状立即改口,“要不六两!!分,分次给也行啊!”
杨大郎停顿了下,点头。“不过,得到村长前写字据。照实写。”
意思是这彩礼不是杨家欠的,而是自愿补上。要这么写,虽没写明,事情瞧着就是苗禾家把哥儿嫁出后,又反悔又贪心,否则谁能自愿补上这些了?而留个字据,日后能避免这事被胡乱说去,也能让苗禾娘家别以其他理由再提旁的要求。苗禾娘一想到日后便有银钱帮小儿子补身子,哪还有意见,连忙点头应声。
事情也不拖拉,待杨大郎放下东西后,苗禾娘就催两人前去村长家。
苗家村的村长叫苗火生,亲近的人叫他火生叔,苗火生更爱听人喊他村长。苗禾三人来到村长家时,挺不巧,原身的仇人也在。便是苗远的爷爷苗觉,他可是苗远考中童生后,放话说苗远绝不会娶个哥儿进门的老头子。
苗觉似乎来与村长商量什么,苗禾他们到的时候,还被挡在院子外,不能进屋打扰。直到里头人说完,村长殷勤地送苗觉出来,见到门外三人,有些意外。而苗觉这头,先对苗禾嗤了声,对其他两人,也当人不存在,甩甩袖便自顾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