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过来的徽宗皇帝抬头看天,枯井中的天是个圆坨,便就想起《庄周梦蝶》的故事来了。
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蝴蝶,飘飘然,十分轻松惬意。这时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庄周。一会儿醒来,对自己还是庄周十分惊奇疑惑。认真想一想,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庄周。
回味着《庄周梦蝶》徽宗帝突发奇想:要在枯井中抚琴作画,赋诗书法,那是多么的舒畅和惬意!
徽宗皇帝当然还想过李师师。自从他北守后,没有人告诉李师师的消息;倒是听说太监张迪死了。
徽宗皇帝思念李师师时很有一种冲动,寻思要是能与她在冰天雪地的北国枯井里安度残生,该是多么有趣!
在这种意念的驱使下,徽宗对女真人的祖先有了好感,心想女真人其实不愚笨——在这以前,徽宗很少正眼去看那些番邦劣夷,总以为他们是从野兽进化过来的猿人,不能和大汉民族同日而语。
可当他来到枯井,看见井壁上雕刻的狩猎图和驯鹿画,高傲的心态似乎有所收敛,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敬服:番邦也有番邦的优点,起码在马队上胜出天朝一筹!
徽宗皇帝不得不承认,女真人的马队是先进的,而一个强大的宋朝,输就输在马队上!
对于宋朝马队羸弱的问题,徽宗皇帝早就有过顾虑,特诏在青泥岭开辟牧马监,饲养马匹上万头。
然而营造艮岳花费大量钱财,牧马监捉襟见肘,一时兴盛,一时衰败;由于缺少强大的马军,才使女真人跃马中原,颠覆社稷,徽宗父子成了千古难觅的俘虏皇帝!
呜呼哀哉!北宋亡了,女真人占领中原,生灵涂炭,哀魂四野,徽宗帝寻思这都是自己的罪过,愧疚得无地自容。
什么叫后悔?这就是后悔!可世上没有治疗后悔的药物,徽宗只能让后悔的阴影暗藏心间。
当徽宗皇帝后悔难抑时,郭孝直赶来枯井跟前探访他。
看见旧臣郭孝直,徽宗皇帝仿佛拨开乌云看到晴天,心情豁然开朗,一个东山再起,重返故国的幽灵在他的腹腔内肆无忌惮地冲撞。
徽宗毫无顾忌地撕破身上的衣衫,咬破手指头,给九儿子赵构写了一份血书,希望赵构另立朝堂,发大兵来救自己。
徽宗皇帝相信,一个有几千年文明史的大宋,是不会被一个只知武力、不懂教化的女真族灭亡;徽宗皇帝更相信,大宋是强盛的,即便战事不断,可聚集财力抵抗女真还是能做到的。
然而赵构迟迟不来五国城,前方的战事似乎大都是女真人的胜利。
赵佶心灰意懒,枯井时光也随着赵佶的慵懒而结束。
金兵将他们父子从枯井里弄到地面,让徽宗住进北面这套房子;钦宗住进南边那套房子。
五国城寒冷的冬季到来之后,徽宗皇帝还真有点撑挂不住了。
北风仿佛魔怪,袭击着徽宗皇帝单薄的身躯,叱咤风云的一代帝王,不得不怀抱禾草进行御寒。
败落到怀抱禾草抵御风寒的地步,这样的皇帝在华夏历史上绝无仅有。
徽宗皇帝有时候在想,这是不是一种报应呢,难道祖宗的恶行要让他来偿还?
不是吗?徽宗的老祖宋太宗,不就把南唐后主李煜这样羁押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