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见童贯一而再再而三,实在难能推辞,便就挥挥手道:“好吧,你在前面带路!”
童贯之目的终于达到,屁颠屁颠前面带路,张迪麻溜跟在童贯身后。
赵佶和郑皇后、韦贵妃并辔而行,后面簇拥着太监、宫娥。
出了葆和殿,穿过一片美人蕉丛,绕过浴碧池,跨过金锁桥,来到一处人工垒成的山谷前。
只见石阶盘山,时隐时现,危恋绝巘之间,都用油绢张覆着。
油绢下洒了水,太阳照射其上,水滴化为蒸汽,又被油绢盖住,不得升腾;浓浓的水汽犹如轻云,缭绕在山石之间,时浓时淡,忽聚忽散,真有些深山大壑的气象。
赵佶正在惊叹之间,忽听大晟之乐徐起,清韵流溢;轻盈悠扬。
悠扬的乐曲中,一队长袖轻袂,彩带飘逸的仙女踏着音乐的节拍,从两爿对峙的高崖中舞出。
赵佶知道,这些仙女不过是常伺左右的宫女,童贯为讨欢心,才这样来做。
赵佶心中正想,乐舞进入高潮处,乐声突止,舞姬徐徐退去,隐没在峰岩后面。
伏在崖顶的太监将油绢一齐掀开,被锁住的烟云失去禁锢,一团团随风漾去,滃然浮动于碧瓦绿树中,蔚为奇观。
“贡云原来就是这样?”赵佶对童贯说了一声,不知是揶揄还是夸奖。
贡云散尽,花木树石恢复了原来的风貌,毫无新奇之处,赵佶已经兴味索然地骑上马准备返驾。
张迪慌忙上前讨好,指指假山上的亭子道:“官家累了半天,何不去占熊亭歇歇!”
占熊亭建在太湖石垒成的山峦上,边框“占熊亭”三个大字,是赵佶亲笔所书,意为多生贵子。
占熊亭为求子而筑,这些年,赵佶连年生子,随了心意,便对占熊亭有种亲切之感。
见张迪这么来说,便点了点头。几名小太监知道皇上要登山,连忙趴在马旁,让皇上、后妃们垫脚下马。
童贯见自己的“贡云”并未给皇上带来多少兴趣,怕让张迪占先手,亲自上前开路,谁知被皇上喝住,吩咐:“你且伺候娘娘们,可莫教闪了腰!”
童贯一怔,随即呼道:“奴才遵旨!”说完,狠狠盯了张迪一眼。
张迪不屑地冷笑一声,导引皇上登山。到了一个险峻去处,健步纵上。回头去看童贯和后妃,见被远远落在后头,便伸手拉住赵佶往上登攀,低声说道:“都是奴婢们不才,使官家郁郁不乐。这一次,奴才倒有一个绝好去处!”
“怎么个绝好去处?”赵佶问。
张迪道:“去会一个美人儿!”
赵佶一怔,随声问道:“谁?”
“京城镇安坊的名妓李师师!”张迪说罢,用眼角偷偷观察皇上的表情。
赵佶没有显露出恼怒的神色,而是低声问道:“你怎会认识李师师?”
这不啻天籁之音,使张迪仿佛腾云驾雾,飘飘欲然,立即大喜过望,欣欣说道:“奴才未进宫前,不是在镇安坊勾当吗,那时候镇安坊的老鸨是李佬,奴才和李佬有一腿。李佬去后来了个翟佬,奴才和她也有一腿。数日前奴才奉旨外出公干,想到翟佬的情义,便顺道去了一趟镇安坊……”
赵佶听得有趣,笑问:“寺人亦不忘情乎?可你没了根,如何宠幸人家翟佬……”
张迪见皇上言语中有狭邪之隐,便就放开胆子说道:“瞽者不忘视,跛者不忘履。奴才虽然没了根,可还有嘴和手呀!”
赵佶被张迪说得兴趣昂然,看了他一眼,道:“好个邻牙俐齿的张太监,用嘴和手就能代替你的根?继续说下去……”
张迪嘿嘿一笑,道:“官家叫奴才说,奴才不得不说!”
说着,清清嗓音道:“翟佬说,蔡攸是镇安坊的常客,蔡京得知儿子常去镇安坊相会一个叫李师师的坊姬,老牛也想嚼口嫩草。但李师师倔强,推说身子不爽,让蔡京吃了闭门羹,结果,还闹出一场风波……”
说话间已经到了山顶,两人跨进占熊亭,只见童贯等簇拥着郑后等,逶迤赶了上来。
后妃们攀登陡径十分吃力,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还是挺直身子,尽量是步子迈得庄重,看上去就像一尊尊菩萨。
赵佶把眉头一皱,摇摇头,轻声而决断地对张迪吩咐:“你打点一下,但要事事周密……”
“遵旨!”张迪说着,志得意满地看了一眼正在往占熊亭攀爬的童贯,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嘘嘘,嘴角便显露出一丝胜利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