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瑾眼神落在戚婵身上,“他给朕找了个人。”
不知为何,戚婵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她要求自己要冷静,她做事小心谨慎,而且如今她在皇宫之中,李子凌就算有歹心,怕是也不能施行。而且她问过太医,太医说了,他最多只能再活半年。
“什么人?”戚婵明亮的眼睛微微闪烁,露出几丝好奇。
李玄瑾进了浴室,说,“这个人会催迷术,能让人在沉睡中说出心中所想。”
什么?戚婵舌尖险些被牙齿咬到,“世间有这样的人?不会是江湖骗子吧?”
李玄瑾摇了摇头,“我今日已经让侍卫试过,他是有这样的本领。”
浴间三个月前翻修过,汉白玉的浴池旁,靠着几尾竹管,隔壁是间小火房,得知陛下要用水沐浴,潺潺热水便从竹管流过来,浴室被热气缭绕,升起丝丝白雾。
戚婵心扑通扑通乱跳,面上只露出好奇,“安王为何要给陛下找这样的人?”
这话一落,李玄瑾目光深了几分,戚婵更觉得不妙,果然,下一瞬就听见李玄瑾说,“他想我让那位连山大夫试一试你。”
“试我?试我什么?”戚婵拿着衣裳的手指轻轻颤抖。
李玄瑾轻皱眉心,“安王很奇怪的地方就在这,他说他梦到前世你嫁给了他,说你对朕不是真心的。”
戚婵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音了,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见戚婵脸色微微发白,瞳孔涣散,李玄瑾一怔,上前按住她的肩膀,“阿婵,你怎么了?”
戚婵骤然回神,见她手里的衣服要落到地上去了,她一把捞起衣裳,然后抬起眼,看着李玄瑾深吸了一口气,“你相信安王的话?”
李玄瑾摇了摇头,“不全信。”
“不过安王他帮过我几次,阿婵,若是连山可以用,你就让他在睡梦中问一问你的心底话。”父皇去世前除了交代他好好照顾几位皇弟皇妹,然后让他重点看护的就是安王。李玄瑾对景和帝濡慕之情不够,但却是敬重的。
而安王命不久矣,李玄瑾也希望他别在深思多虑,安安稳稳地度过最后一段时间。
话一落下,却听见戚婵猛地后退一步,否决道:“不可以。”
李玄瑾按在她肩上的手顿时空了,她没想到戚婵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
戚婵话出口,就后悔了。主要是她方才真被李玄瑾吓到了。此时见李玄瑾看过来,戚婵飞快地冷静下来。
他不设防备地和她商量这件事,就说明他对她没有丝毫怀疑,想到这,戚婵的脑袋突突一跳,他越是相信她,若是将来发现她说的爱是谎言,戚婵简直不太敢去想未来。
她强迫自己理智,事情不一定会到那个地步,他的信任对她应该是件好事。
“我不相信安王派来的人。”戚婵皱着眉头说,“陛下,万一那位连山大夫被他收买,想利用此对我不利呢。”
戚婵舔了舔泛干的唇瓣,“就比如以前我明明拒绝过他,我不喜欢他,他还是固执地去求了圣旨。后来我们退婚,他又想对我做那种事。”
“我会先调查连山。”李玄瑾说。
戚婵心中一急,面上不露半分,她语气软下来,轻轻地扯了扯她袖口,“可万一有什么意外呢,万一安王藏的好呢,万一安王知道命不久矣,想拉我陪葬呢。”戚婵不说那个大夫的催迷术的真假,只咬死了安王,反正她从来没在李玄瑾面前掩饰她对李子凌的不喜。
葬这个字刚落下,李玄瑾脸色变了变,不过戚婵可不怕他这个时候的变脸,她双手环住他的腰,水汪汪的眸子露出恳求,“你不要带那个连大夫来见我好不好?”
李玄瑾也不是执意要带连山来,还没证实连山是否可靠呢,但见戚婵这么抗拒,他叹息一声,“好。”
戚婵仰着细白的脖颈问,“真的?”
李玄瑾别开眼,然后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拽开,脱了中衣进浴池,“假的。”
他说假的,戚婵却松了口气,因为她清楚他这个态度就是同意了她的要求。思及此,戚婵摸了摸背上的冷汗。但同时,她也不敢彻底掉以轻心,直到这日两人用完早膳后,李玄瑾道了句,“今儿我去安王府。”
戚婵的眼皮子一下子抬起来。
李玄瑾这才道:“去看看子凌,顺便告诉他,我让连山在你睡梦中问过你了,让他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
戚婵心中一喜,这说明这件事今日就能彻底过去,她已经向李玄瑾打听过,那个连大夫不会长留京。不过现在,她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最后闷声道了句,“陛下,你对安王可真好,我都要嫉妒了。”
李玄瑾神色里露出了几分狐疑。
“安王诋毁国母,你竟然都不生他的气。”戚婵踮起脚,给他抚了抚衣领。
李玄瑾唇瓣用力抿了抿,这才道:“我自然气,不过父皇生前有叮嘱,他也帮过我的忙,而且他如今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到李子凌的消息,陛下快去安王府吧。”戚婵本来是想上眼药,但这眼药不可能伤害李子凌,她就不想听到和李子凌有关的消息,她推着李玄瑾往殿外走。
李玄瑾出了皇宫,便去了别院。这半个月,他已经派人将连山打听清楚,他出自西南一带,是一位很出名的大夫,催迷一事本是他治病的手段,但这种手段太过匪夷所思,且会伤身,所以他极少使用。不过既然使用过则免不了会有一些人知道。
而且他在西南一带,口碑甚好。当然,李玄瑾问了问侍卫连山在别院的生活,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别院钻研他的药草,然后在街头出过两次义诊。
对一个心怀仁义的大夫,李玄瑾虽然性格冷淡,但并不是以势压人之人,他颔首道,“连大夫。”
连山刚从药房出来,灰色的袍子上弥漫着一股药材的味道。他对李玄瑾拱手施了一礼,笑问,“陛下今儿过来,是已经将我调查好了吗?”
李玄瑾并不隐瞒,轻轻点头,“是。”
连山轻笑一声,“那日忘了告诉陛下,我立过誓,终生不伤人。”
“是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玄瑾道。话罢他指了指下方的圈椅,示意连大夫坐。见连山坐下,李玄瑾才道,“今日是来请连大夫做一件事。”
连山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李玄瑾道,“稍后朕便会去安王府,需要连大夫告诉安王,你已经对皇后行过催迷之术,皇后对朕并无隐瞒。”
连山表情微微一凝,他望着上首那位年轻的帝王,青年玄衣黑发,眉眼精致中透露出几丝冷淡,并不透露出自己的情绪。他既已经将自己查的清清楚楚,必然知晓他不会伤害皇后娘娘,世间最难测的是人心,有如此机会,他都不愿意去探一探对方的心。要么就是他全然不在乎对方的心,要么就是他对对方的心深信不疑。而这位帝王明显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