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若县京城那边怎么说的。”
戚婵赶紧说:“我自然是安排好了的。”说完这句话,她把她的安排如数告诉了李玄瑾。
然而她越是说一分,就发现李玄瑾的表情就沉了一分,这和她预料的不太一样,戚婵不由心生忐忑,她伸出手,拉着他的袖子示意李玄瑾在罗汉榻上坐下,又关心地问:“殿下,你的身体都好全了吗?让我看看。”
李玄瑾身体稳若磐石,根本没顺着戚婵的话坐下来,反而她话一落,他眼神落在她尖尖的下巴上,语气微冷,“我的身体早已痊愈,倒是戚二姑娘,你知不知京城到若县这一路很危险?”
戚婵手微僵,揪着李玄瑾袖子的手也松开,“我有很小心的。”
李玄瑾冷嗤一声:“小心到瘦成排骨,胳膊受伤?”
戚婵眨了眨眼,语气放柔几分,“可我担心你。”
戚婵是真瘦了,她以前是细腻白嫩的鹅蛋脸,一双杏眼含情带水,宛若春波漾漾。如今脸颊上的肉几乎都快不见了,露出一截尖尖的下颚,于是那双眼睛显得更大了,从前肆意勾魂的妩媚少了许多,因为脸小眼睛变大,反而多了两分纯稚。
李玄瑾被她看着,有片刻心软,她一路颠簸至此,肯定疲惫不堪,他不应该继续教训她,可是余光扫过戚婵缠了木板的胳膊,他软下去的心肠再度硬了起来。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数落着她的过错,“戚婵,你知不知道你能安稳到达若县是你运气好,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举动有多胆大妄为,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出了丁点差错在京城的名声尽毁,你知不知道……”
“殿下,看你中气十足,你的病肯定都痊愈了吧?”数落到一半,戚婵忽然截断了他的话。
李玄瑾的眉心跳了跳,嗓音冰冷,“戚婵!”
戚婵却猛地上前一步,用没受伤的左手圈住了李玄瑾的腰,她动作快的李玄瑾猝不及防,他想要后退,眼神看到戚婵不正常垂下的胳膊,只好强迫自己立在原地,他深吸口气,用一种冷厉的眼神垂眸盯着戚婵。就在这时,戚婵的头抵他的脖颈处,轻轻地蹭了蹭,语气似呢喃,又带着点点委屈。
她说:“殿下,我好想你。”
李玄瑾的斥责之词全都卡在了喉间。他眼神落在戚婵身上。她比起一个多月前瘦了很多,他都能察觉到她愈发削薄的腰背。她的头发还未彻底干透,湿漉漉地披在背后,愈发显得她就像刚抽条的柳枝,柔弱易折。
这时,戚婵又抬起眼,琥珀色的杏眼里带着些许后怕,“你走了之后,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殿下,我知道我来若县你会担心,我不想你担心的,但我真的太想太想让你出现在我的眼前了。”
“你能不能别生阿婵的气了。”
她眸子里带着水汽,雾眼朦胧地望着他,似乎要望到他的心里去。
李玄瑾别开头,“别以为说这种话,就能让我心软,你……”
“殿下。”话说到一半,她又低下头,在他的脖颈处轻轻地蹭了蹭,软软地道,“阿婵真的好想你。”
李玄瑾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半晌后,他低头看着静静环着自己腰的女人,冷声说:“松开。”
戚婵轻愣,她仰起头看他,李玄瑾面色如常,已经看不出他是否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了,她又叫了声殿下。
见他没松,李玄瑾冷着脸自己把戚婵环着自己腰的手拉下来,戚婵见状,不由有些皱眉,她千里迢迢从京城赶若县,一路危险,李玄瑾会生气是很正常,但按理说,她哄一下就可以了啊,毕竟她来的原因是担心他,无法放心他,他更应该感动。
一时猜不准李玄瑾的情绪,戚婵只好乖乖地松开李玄瑾。李玄瑾看了她眼,转身往外走。戚婵眼睛一眨,赶紧跟上去,走了两步,李玄瑾突然转过头,目光冷冷地盯着她。戚婵只好停下步伐,委屈地看着他。
“你穿这身衣服和我回县衙?”李玄瑾语气微冷。
戚婵愣了下,反应过来李玄瑾是什么意思后,眨了眨眼。
“你可以不顾安全,我却不能随心所欲,县衙要比客栈安全。”李玄瑾盯着她道,“换衣服,跟上来。”
戚婵垂眸看了眼她穿的衣服,刚刚沐浴后她准备睡觉了,穿的是柔软干净的亵衣,这身衣服出门却是不便。她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我就知道殿下也关心我。”
戚婵右臂受了伤,自己穿衣服多有不变,只能叫阿萍进来帮她换衣服。李玄瑾在门口等着,等她出来时,扫了眼因为头发上挽,而将右臂彻底暴露出来的戚婵,戚婵的右臂是骨折,绑了木板的,所以是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垂下。
见李玄瑾看过来,她赶紧把手往后面遮了遮。
这家客栈距离县衙不院,坐马车不过片刻就到了,戚婵跟着李玄瑾从侧门进了县衙后头的宅院,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县衙内三五步便点着一盏灯笼,戚婵跟着李玄瑾往里走去,穿过几道月洞门,便到了一间颇为敞阔的院子。
戚婵估计这就是李玄瑾暂居的院子了。
但李玄瑾却没带着戚婵走向这间院子的正房,而是往后面一进走去,走到这间院子二进的西厢房门口,他敲了敲门。
戚婵好奇地看了李玄瑾一眼,这不是李玄瑾的房间,也不是给她安排的房间,里面住了人,是谁?
房间里面本来就亮着烛光,不过片刻,房门被里面给人打开,露出一张男子的脸。男子看到李玄瑾,正准备问这么晚找他干嘛。李玄瑾侧走一步,露出站在他身后的戚婵,语气平静,“给她把把脉。”
宰林目光便落到李玄瑾身后着黑色男衣的戚婵身上,过了片刻,才疑惑道:“你是……戚二姑娘?”
戚婵笑道:“宰林大夫。”她去过五皇子府,也知道李玄瑾体内的毒,也见过这位宰林大夫一两面。
“你怎么来若县了。”宰林有些惊讶。
戚婵看了眼旁边的李玄瑾,轻声说:“我想五殿下,便来了。”
宰林闻言,不由得看向李玄瑾,李玄瑾的面容在明亮的烛光下,没有丝毫波动,反而还有些过于冷静。宰林啧啧两声,戚二姑娘都千里追夫了,他还是冷着一张脸。
“进来吧,里面坐。”宰林道。
进了房间之后,宰林拿出脉诊,示意戚婵在圆桌前坐下,把手腕伸出来,摸完脉后他道:“戚二姑娘近日身体有些操劳过度,接下来需要好好养上两日。”
戚婵知道自己的身体一直挺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笑着向宰林道谢。
宰林又让戚婵把右臂拿出来,她拆了他的绷带和木板,检查了一下戚婵的伤和用的药,然后让人打了水来,把戚婵胳膊上的伤药洗净后,重新换了两味药,“你胳膊上涂的药是治损伤的良药,但是没有我亲自调配的药好,我给你换了。”
戚婵继续道谢,宰林上好药,重新将戚婵右小臂用木板固定包扎后,这才道:“你要记住,一个月不能碰水,碰重物,有任何损伤。隔上三日换一次药,一个月后,胳膊上的木板就可以拆了。”
右臂的伤已经不算太疼,但用了宰林的药后,要更加舒服几分,她真心实意道谢,“多谢宰林大夫。”
宰林道不必。这番治疗结束了,宰林看向从进来就立在戚婵左侧三步远的李玄瑾身上,示意他可以带着戚婵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