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2 / 2)

坠江的人被拉了上来,一袭襦衫染得血红,鲜血掺杂着冷水,从身上成股流淌下来。腹部一个血肉模糊的洞, 金丹已经被掏走了。

“这是第几个了?”

“我是三日前来蒹葭渡的,每日必死一人, 少说也是第四个。”

围观者议论。

“查出来是谁干的吗?”

回答的人都摇头:“看样子没有一点头绪。”

正谈论着,一群穿月白襦衫的弟子们匆匆赶来,打头的是宋李二人, 看热闹的路人识相地退到一旁,看着他们将那人抬上岸。

李成蹊将他黏在脸上的乱发拨开,这人冻得脸色青紫,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谁认识这个人?”

这些死掉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些无名无姓无亲无友的散修,孤零零客死他乡,也无人接管,唯一的影响是给大家带来恐慌。

至于下杀手的人,估计是想在极短的时间内提升修为,好赢得符令进入秘境,所以才拿走了这些人的金丹。

李成蹊又问了一遍:“谁认识这个人?”

“是那个儒修。”一道声音传来。

李成蹊一愣,循声望去,“姜剑主?”

“之前有人在对岸比试的时候,我多看了两眼,”姜别寒盯着这人若有所思:“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这身衣服却记得很清楚。”

“对对对,我也看了那场比试。”他打头开口,立刻也有其他人接话:“这位公子和一个大汉比试,还轻轻松松地赢了呢,真是没想到转眼就成了这样子,真是可怜!”

当时围观的人不少,这人身法飘逸,令人印象深刻,紧接着便有不少人站出来作证。

“赢了那大汉后,他便一个人低调地走了,这倒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过那大汉被个孱弱的读书人戏耍一番,离开的时候还骂骂咧咧极不服气,我看这人很可疑!”

“是呀,他还放狠话说,等明天上了擂台,最好祈祷着别遇上他,否则要将这人打个半死,简直是目无法度!”

得亏今晚江边人多,这人丧命后还有人替他讲话,否则像前面几个无名之辈,死得不明不白,还无处诉冤,便真要成一桩陈年冤案。

线索差不多都有了,李成蹊问:“和他比试的那人在哪?”

“在……诶?那人怎么不见了?”

过了这么久,那人估计已经早已混入人群中悄然离开,说不准得知消息后连夜离开蒹葭渡,按着散修们浪迹天涯的脚力,再晚一步,恐怕追到天涯海角都追不上。

李成蹊不敢久留,匆匆带上人去追。

宋嘉树留在原地,垂头看着地上这个性命垂危的散修,指挥其余人将他抬走。

不知谁开口问了句:“他还有救吗?”

宋嘉树微笑着摆出一个歉疚的表情:“金丹没了,魂魄受损,恐怕……命不久矣。”

开口的是个理中客:“你们鹿门书院不救人吗?”

宋嘉树笑容一僵,继而又道:“我们已经在调查了,诸位放心,这几日在蒹葭渡兴风作浪的凶手,今晚我们一定能查出来。”

“是救人,不是查凶手。”那人振振有词:“不是说山主有一张扶乩琴,能够修补魂魄吗?你们读的是圣贤书,心怀天下,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他出手救人?”

宋嘉树笑意慢慢沉了下来。

他不像李成蹊,腻腻歪歪的,同情心泛滥,为救个毫不相关的人,不惜忤逆先生。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无时无刻不在自省,也从不敢逾越先生的底线。先生的原则就是他的原则,先生为人处世之道就是他为人处世之道,他很清楚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也愿意接受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书院自有打算。”宋嘉树重新挂起笑脸,镇定自若地作了一揖:“诸位今日尽兴了,便早些歇息,明日符令之争,可不是儿戏。”

小酒馆的破败屋顶,有个袒胸露乳的大汉,正睡得鼾声震天。

他睡得太过死沉,以至于没注意到周围悄然多了数条人影。

李成蹊步伐平稳地走上屋脊,袖底清风涌起。

那大汉在睡梦中察觉有异,抬起蒲扇般的手掌,拍死蝇一般扇过去,下一刻他的手臂被人轻而易举地架住。

一枚金丹从他衣襟内滚出来。

李成蹊俯身捡起,在他既惊且惧的目光中说道:“总算抓到你了。”

魁梧如小山般的壮汉,被五花大绑着押送到芝兰小筑中。

嘴上的禁制一解除,他便扯起嗓子大喊:“你们鹿门书院怎么乱抓人!我说了我和那小白脸没仇!没错,我是成了他手下败将,也放了几句狠话,可我没必要为了这点芝麻小事杀了人家啊!你们赶紧放开……”

董其梁负手立在案前,随便挥手,那人的嘴巴上又施了层更牢靠的禁制。

宋嘉树垂手立在一旁,看着一板一眼禀告来龙去脉的李成蹊,插了句话:“先生,既然人已经抓到了,我们立刻布告众人,免得再起流言蜚语。”

“虽然人是我抓的,”李成蹊却道:“但仅凭几枚金丹,不足以确定他就是真凶,还不能妄下罪论。”

“这是人修的金丹,不是妖修的妖丹,既然他身上有这些东西,便说明他手脚也不干净,无论如何也不能姑息。”宋嘉树不以为然:“况且,尽早放出消息,也能尽早安稳人心,你也不希望明天五洲四海各大仙宗都在观望的事出什么岔子吧?”

两人就是这样,一个总能说到人心坎里,一个太老实,像个呆板的小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