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人还是不出声,她刷地睁开眼:“你不会要挖我眼睛吧!”
他唇角漫出一丝笑意,两根手指轻按在她眼下:“你怎么知道我是这样想?”
“我开玩笑的!”白梨抱起肩膀扭动着挨到墙角:“你别那么认真!”
少女侧躺在地,发丝凌乱,脖颈上血痕如霞,震惊茫然而无助地睁大眼,一副饱经风雨蹂.躏的模样。
可惜她面前的少年全无怜悯之心,起身便走。
“等会儿啊!你至少把尸体挪走,我怕诈尸!”
白梨目光越过他肩膀,陡然间看见一条黑影在移动。寇小宛还没死透,正趁着两人磨蹭,悄悄把自己脑袋抱在怀里,提起裙摆想从窗户逃出去。
她心急如焚:“寇小宛想逃!”
寇小宛手里的脑袋吓得花容失色,不等她倒下来装死,三道金光迎面袭来,将她身躯钉在墙面上,脑袋咕噜噜滚倒两人面前。
她似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表情狠厉:“你们别得意得太早,等主人重塑法身,你们五个谁都逃不了!”
仿佛是在回应她的话,整片夜空倏忽间亮如白昼,狂风扫卷,门窗在风中发出被生生撕裂的哀鸣,屋内碎裂一地的花盆、床榻纷纷向一侧倾倒。
隐约间有一个巨大的影子,从空中飞掠而过,留下一道狰狞而模糊的残影。
寇小宛如痴如醉,“主人出来了……”
白梨已经开始佩服自己的胆量,居然能对着一颗血肉模糊且还在说话的头颅面不改色。
薛琼楼不耐女人的神神叨叨,一挥袖子,一股清风将这颗头颅扫远,咕噜噜又滚到墙角。
白梨身侧的五枚棋子也化作一缕细流,回到他掌心。她试着动了动手脚,身上的禁制已经解除了。
“你怎么……”她扭着手腕,试探着问:“怎么又放开我了?”
“跟我走。”他扔下一句话,自己先出了门。
白梨满腔好奇又怕他反悔,不敢多问,刚探了个头,便被天际奇异诡谲的景象震慑。
她终于知道刚刚掠过去的那道巨大白影是什么了。
那是一具白骨。
白骨端坐在云海之上,漆黑的天幕如同浓稠黑墨,从两只硕大的眼洞中流淌出来。
它身上披着一件老旧的僧袍,布满蛛网一样皲裂的细缝,在风中猎猎作响,犹如一面远古战场的旗帜,而盘坐在云端的白骨便是远古神明,煌然不可直视。
无数道滚滚黑烟如溪流汇入大海,从四面八方汇聚到白骨身上,自它腿部开始,缓慢地凝聚出血管经脉肌肉,空荡荡的僧袍下有了两条腿的实形。
黑烟中传出男女老幼的悲鸣,如泣如诉,一条条散发着幽弱莹光的人影被扭曲挤压,成为白骨血肉的一部分。
白梨感觉手臂一凉,低头一看,身旁一个身材细瘦的小孩正徐徐经过,宽大的衣服麻袋似的套在他身上,脸色惨白,宛若游魂。
小孩抬起头,两只黑漆漆的眼瞳没有一丝眼白,脸上盛开一张巨大的蛛网。
白梨被吓得差点魂魄离体,冷不防一只手拎着她衣领,把她往后带了一下。
一道裹挟着尖利瓦砾的滚滚黑烟从面前擦过去,飞速窜向云海上的白骨,所过之处,草木被犁出一道刀砍斧凿一般的裂痕。
她刚刚若往前迈一步,脑袋至少削秃一层皮。
薛琼楼松开她衣领,目不斜视:“看好前面。”
白梨战战兢兢,像只小鸡仔,紧紧跟着母鸡。
他笑得有些嘲弄:“你现在还敢一个人?”
寇小宛再怎么凶神恶煞,跟这些摧枯拉朽的黑烟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这样的处境下,一个人揣着一枚玉牌孤身犯险,完全就是在找死。
“不敢。”白梨能屈能伸,转眼和他一笑泯恩仇:“除非跟着你。”
薛琼楼看着她若无其事的笑脸,稍有不习惯。
他从来都是讲究以利换利卸磨杀驴,何曾如此不求回报地带着一个拖油瓶。
偏偏这个拖油瓶还不知天高地厚。
废弃的小屋内,寇小宛头颅上的皮肉如泥沙垮散,一只浑身金光潺潺的蛊虫摸索着爬出来,循着两人足印,悄悄攀附上少女的裙角。
—
樊妙仪立在白骨法身的肩膀,突然有所察觉,盯着指甲盖里那只还未孵化便夭折的幼年蛊虫,目光悲戚。
寇小宛已经死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撑着了。
她抚摸着腕上一粒佛珠,低声呢喃:“陆郎……”
作者有话要说: 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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