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脚趾骨一类的细碎骨头,五大宗门将其平均分成了五份,回去后要么珍藏,要么赏赐给最受重视的内部人员。
这次灵梦阁只来了部分精英弟子,他为了救出叶知瑜,不得不提前动手,因此没能将剑骨一网打尽,只零碎拼了一半。
而且由于没了江清月这样的奶妈主持移植,他只能自行动手。
容与的移植手法粗暴到足以令任何亲眼目睹的人感到悚然。
当初那些人是如何将剑骨从他身上取出的,他此时便如何将剑骨安了回去。
方法很是简单,无非是切开血肉,割掉一部分凡骨,最后再将剑骨完整的嵌合进去罢了。
这是对单人操作要求最低的方式,即使没有医药基础,也能学会。
容与以匕首划开自己的小腿,将骨头逐寸镶嵌。
酸牙的骨头摩擦声不时响起,却不能令他眉头动摇半分。
在整个流程里,他始终面无表情,动作仍然平稳快速。
这种钻心剜骨的疼痛,于他而言姑且算是熟识,现在如果喊叫疼痛难忍,反倒有惺惺作态之嫌。
能令他忧虑的事仅有叶知瑜的伤势,他一旦想起她现在的状况如何,便感到烈火舔舐肺腑般的焦躁不安。
这时他便明白掌门以前为何常常感叹他天生迟感在战斗方面具有强大优势,宗族又为何一边忌惮他的无情,一边对他垂涎不已。
爱原来是如此痛苦难捱的事物,单是想起叶知瑜血液淌过指尖时的感触,便叫他悔恨得只想将自己的肺腑也剖开碾碎,好让她看清自己的悔意。
叶知瑜即使要他以死谢罪,他也不会犹豫。
如此恐怖。
他不会死于敌人剑下,却会因某人的一句话而甘愿赴死。
但又如此离奇。
他分明清楚此事的后患,却还是觉得,如果她真的需要,便是为她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他本就不能给予叶知瑜任何东西。
初次品尝到名为“爱”的情绪的时候——应当便是与叶知瑜挑战入门大阵的那天。
少年心动,可能回报给恩人的,唯有“我会为你杀一个人”这般的承诺。
因为他拥有的,除了这把铁剑,也就只有一副破烂骨头罢了。
当时如此,现在亦然。
所以自己移植剑骨又算得什么。
少年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块骨头嵌入血肉中,此时晨曦初现,他漂亮苍白的侧颜在微冷的阳光中,有种奇异的固执感。
仿若铁剑般坚毅。
他素来如此固执倔强,让人恨不得狠狠给他一拳。
无论是剖心剜骨的痛苦,还是母亲的泪水,都无法令他动摇半分。
时辰快到了。
容与轻抖长剑,如同有雨水渗出涤荡剑身般,长剑沾染的血迹被他轻易甩掉,再度露出锋锐冰冷的锋芒。
今日他便会灭了灵梦阁。
掌门其实想得没错,容与单人确实不可能在挑战古剑门之后便毫不停息地转战灵梦阁。
渡劫期强者做到这点还有可能,但他目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即使他私吞了颅骨,然而未经炼化融合,实力提升仍然有限,所以掌门对自己的把握很有自信。
但那也只是针对通常情况罢了。
当一个人决心舍弃自身时,他能发挥出的能量,足以令所有人震惊。
容与取出药瓶,面不改色地倒出一颗药丸,又吞了下去。
说来掌门居然还算大方,给他的这瓶秘药里有近十颗,反倒方便了他的这个举动。
药效挥发,令他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颊逐渐浮现潮红,眼神微微迷离,在晨光中,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可这种美丽,却以性命燃烧为代价。
对于任何人而言,连续服用天玄宗特制秘药后,由于药性猛烈,都该爆体而死。
然而他体质特殊,又有剑骨勉强撑着这副身躯,这穿肠毒药吃下去,此时居然只如美酒般叫他微醺罢了。
然而具体还有多少寿命,容与自己不清楚,也懒得弄清楚。
总之身体能撑到他再服两颗药的时候便够了。
他又感到了那股力量的涌出,仿佛熔岩般暴烈恐怖,在他脉络里横冲直撞。
脆弱筋脉哪里抵得住这种惊涛骇浪的反复冲击,大概只要他再吃两粒,便会立时暴毙了。
但也无妨。
下颗毒药服用之时,便是守一老狗的死期,如此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