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眼睛此刻已经湿润,她的肩膀轻微颤抖,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四十年前的画面,当年自己为了家族的利益,被迫进宫选秀,也这般拒绝了一个深爱自己的男子。
台上的大戏继续着,此刻苏白已经换上了一身血红的纱衣,头戴着诡异的金元宝,眉间的一点朱红透着鬼魅。
苏白端坐在纸轿之上,被牛头马面驮着,向鬼王的住处奔去。
她绝望地闭着眼,强忍着眼中的泪。
太后嘴唇微张,她闭着眼,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
身旁的老嬷嬷连忙走上前:“太后?”
“无碍!”
太后依旧闭着眉眼,眉头轻蹙。当年带着已死的心踏入宫门,那是种忘记疼痛、封印灵魂的心死,本以为已经遗忘,却在这一场戏中全部想了起来。
她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看向戏台:书生带着一个大胡子道士前来抢亲。
鬼王和道士在戏台之上大战!
苏白一身红衣,舞动着水袖,将那书生护在自己的身后。
戏台两旁的石柱上,点着巨大的蜡烛。
苏白的水袖太长,一不小心挥洒在烛火之上。
丝绸的水袖瞬间燃了起来。
台下之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这太后的寿辰,倘若戏演砸了,太后的雷霆之怒,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到时候,保不准自己也要跟着遭殃。
而一旁的苏青则是一脸兴奋,眼看苏白就要大祸临头,压制了自己一辈子的人终于引火上身,怎能不让人开心。
可苏白仿佛毫不在意一般,继续挥舞着燃烧的水袖,仿佛就在挥舞火球一般,引得台下的王公贵族们啧啧称奇。
就在火势快要烧到手臂之时,苏白一个转身,将披甲脱下,抛向空中。那火球也随着披甲在漆黑的夜空中燃烧殆尽。
可恶!
苏青暗暗握紧拳头,她心里咒骂着苏白,自己早该想到,苏白那个贱-人总是变着花样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又怎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苏白雪白的臂膀在烛火下清晰可见,臂膀内侧的粉色桃形胎记刺着台下姬濛的眼。
她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苏白的手臂后,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姬濛转身看向身旁的英国公苏达,此刻,苏达也望着姬濛。
两人似有默契般,一言不语。
台上的戏依旧在唱着。
太后屏住呼吸,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也曾幻想过,当年的那个书生也能像戏文那般,拥有勇气,在自己踏入宫门的那刻,带自己远走天涯,但是那个人永远地消失了!
那个懦夫!
太后微微有些动怒,可是当她再看向戏台时,看到的确实人鬼阴阳两隔。
道士将苏白送去投胎,而那书生则回到了家乡过上了平静的日子。
太后的心间一颤,这么多年的不平仿佛瞬间瓦解了。
或许吧,这才是自己的归宿。
王侯将相的女儿,有自己的宿命,是要为了整个家族而奉献的。
就像戏台之上的女鬼,又怎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呢?
傅皇后早已认出台上之人,便是萱怡郡主未过门的儿媳妇。
这个小贱-人,竟然救下了冯塘?!
她轻轻转动着食指上的翡翠戒,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旁泪眼婆娑的太后,大喝了一声:“无知戏子,在太后寿辰扮唱女鬼,这是罪一。台上失手,火烧水袖,惊扰了太后,这是罪二。”
戏台之上,所有的戏子都跪了下来,唯有苏白淡然地站在那儿,宠辱不惊。
“你可知罪?”傅皇后冷声问道。
“作为一个戏子,我知道用心唱好一出戏。其他的,悉听皇后处置。”苏白冷冷道。
“哀家倒是觉着这出戏唱得极好,”太后用丝绢擦干了眼角的泪,“人鬼情深,好久没有听到这么新鲜的戏了。而且刚才那火球舞得甚是精彩,是你精心设计的吧?”
傅皇后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太后竟然瞬间变得如此和蔼可亲起来。
苏白愣神片刻,坦然道:“水袖太长,一时间不小心引燃,只能将错就错,舞动火球,还望太后海涵。”
“倒是个实诚的孩子,哀家就赏你黄金千两、一对玉如玉。我也乏了,今日就散了吧。”
太后起身,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着身旁的傅皇后沉声道:“哀家除了听戏,没什么其他的嗜好,好不容易喜欢一出戏,看上一个花旦,你不会连哀家这点爱好都剥削了吧?”
傅皇后连忙跪下:“臣妾不敢。”
太后冷笑一声,搀着身旁的老嬷嬷缓缓离去。
第48章 42